第224章 罪业(下)
温暖的房间,橘黄色的灯光,火炉里桦木燃烧所产生的焦味和轻烟,在冬日里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温馨。
可就在这种氛围里,却有一个男人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巴巴罗萨脸上是惨淡的笑容,他手里拿着那把最熟悉的银色左轮枪,已将枪身上的保险解除了,此时他的手指轻轻扣在扳机上,只要再稍微用点力,他的脑袋立刻就会像别人一样,开一个大洞出来。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原先怒气冲冲的双亲脸上已出现了满意的笑容,他们的眼睛几乎完成了月牙,正愉悦的看着巴巴罗萨的系列举动。
他们的笑容里甚至还有鼓励的意思,好像是在催促巴巴罗萨快点扣下那扳机。
“这是大家都希望我做的事情吧?没人希望我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巴巴罗萨惨然一笑,扣住扳机的手指越发用力,可随着他那若有若无的笑声逐渐变大,枪口的指向却悄然改变了。
巴巴罗萨竟然把手枪对准了他的双亲,后者在发现这一点后,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视线。
“你到底在干什么!”母亲失声尖叫。
“干什么?”巴巴罗萨扶了扶帽子,咧嘴一笑,“很明显,我并不想死,与其让我死,还是叫别人去死这回事比较符合我的价值观。”
“你难道完全不想赎罪吗?”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严厉,像是在嗓子里藏着刀子,“你为什么敢这样做的?难道你不感到惭愧吗?”
听到这话,巴巴罗萨的笑声更加放肆了,“我做一件事之前,从不问自己敢不敢,只问自己想不想而已。”
“对我来说,这世上的法律,戒条什么的确实很严苛,后果也很严重,但我又自觉没有什么所谓,那些东西是给好人和懦夫准备的,于我而言,那只是一张张废纸而已。”
“我深信,只有被抓到的人才应该被称作罪犯。”
巴巴罗萨狞笑着,首先朝男人扣动了扳机。
但随着枪口喷出火焰,四周的景物又陡然生变。
这一次,那温暖的房间被蓝天白云所取代,巴巴罗萨身下的地面也被金黄色的材质所取代,他此时竟站立于佛陀的手掌之上。
那是一尊巨大的佛陀,光是手掌便有一个小客厅那样大,即使巴巴罗萨叉开了双腿站着,也还远远够不到边缘。
而佛陀的身体更是夸张,祂就像一个巨人那样,身体几乎将太阳遮蔽,浑身散发着金光,在祂那硕大的头颅旁边,还有七彩霞光,五色祥云围绕。
佛陀法相庄严,脸上不喜不悲,此刻祂正低头看着巴巴罗萨,好像在看自己手心上的一只虫子。
“巴巴罗萨,我已感觉到了你的痛苦。”
佛陀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一字一句都像是有人在打一面巨大的鼓一样,震得巴巴罗萨浑身骨头嗡嗡作响。
“痛苦?什么痛苦?”
巴巴罗萨颇为不屑,他从口袋里翻出雪茄叼到嘴里,又去拿火柴点火,可这一次他的双手却怎么也无法点着火柴,令他颇为恼怒,狠狠将整包火柴丢在了地上。
“你的孤独,你的暴戾,所有所有,并非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你深受这些东西的损害。”
“那你会帮我?”巴巴罗萨挑了挑眉头。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见状,巴巴罗萨干脆把那根已经咬出了牙印的雪茄也收了起来,他抱着双手,直直凝视着佛陀的脸孔,“你打算怎么搭救我?”
“以诚心,善心搭救世人,以真心,良心普度众生。”佛陀答道。
“诚心,良心,善心……”
巴巴罗萨低头把这几个词反复念了几遍,随后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在狂笑。
“这些东西,我恰恰都没有,而且它们于我而言,是有害的事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巴巴罗萨又举起了枪,直直对准佛陀。
“嗯?”佛陀眉毛皱在了一起,“你胆敢违抗拥有天地造化之力的我?”
祂的声音里也隐隐带上了一些怒气,仿佛雷霆在云层里涌动。
巴巴罗萨必须承认,在初见一尊这么大的佛像时,他确实有点心生胆怯了,毕竟任谁看到佛祖菩萨显灵,都是会感到害怕的。
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会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巴巴罗萨选择用枪口回答了佛陀的问题。
佛陀怒不可遏,祂伸出另一只硕大的手掌拍了过来,像是要拍死一只蚂蚁那样,厚重的阴影立即将巴巴罗萨的身形吞没。
砰!砰!
透过佛陀手指的间隙,巴巴罗萨快速向佛陀的脸部射出两枪,一枪左眼,一枪右眼,毫不犹豫,精准而残酷。
随着枪声响起,那恢弘庄严的佛像本体竟像陶片一般寸寸崩落,垮塌,尘烟取代了那些祥云和霞光,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变得阴沉灰暗。
巴巴罗萨听到了一声声痛苦的呻吟,那是某种幕布和钢结构被撕裂产生的声响。
在这阵几乎要把人耳膜都炸裂的可怕声响平息下来后,巴巴罗萨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之前他从未注意过的声音。
【滴滴,正在加载环境贴图7\/10。】
【物理引擎渲染进度40%……】
【正在调用着色器49\/50。】
砰!砰!
巴巴罗萨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往声音的方向开了两枪。
在又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巴巴罗萨闻到了电机被烧糊的味道,在他的周围,一台又一台陌生的设备开始显形,那是一些立体音响和投影设备。
他抬起头,朱雀院的牌匾依旧高高地挂在门脸上头,从始至终,他似乎一步也未曾离开过这里。
在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巴巴罗萨一脚踹飞了其中的一台设备。
“无聊,玩这么多把戏,这帮和尚真是闲的,好好的经文不去念,跑来当什么心理导师。”
巴巴罗萨不由得想到,这也是为什么了缘说进入这里需要“问心有愧”的原因。
因为这里本身就是一个佛门版的忏悔室。
在又点上了一根雪茄后,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朱雀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