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没有了往日的彻夜灯火通明,聚贤庄显得格外安静,除去巡视的守卫和偶尔路过的人影,整个聚贤庄就好像陷在死寂当中。
后院东厢房,李运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突然,他听到了两声不同寻常的鸟叫声,立刻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朝着窗户看去。
虽然窗户紧闭着,但是他仍呆呆地看着窗户,这时候,又有两声鸟叫响起,比刚才的更清晰。
李运良脸色大变,立刻跳下床,跑到桌子旁边,手颤抖地拿起桌上放置的茶壶倒茶入杯,刚拿起被子要喝水,却不控制地手一松,茶盏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裤脚,他却浑然未觉。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额头渗满冷汗,他急忙用衣袖擦拭着汗珠,再次把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好一会儿,李运良才平复心绪,慢慢走到桌前重新倒茶。
他端着茶盏站立许久,也没有喝一口,只一直盯住窗户。
他感觉身体有些发虚,双腿软弱无力,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将茶盏重新放回桌上,一手撑着桌子,慢慢地坐到椅子上。
屋内,外面的月光星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给屋里增添了一些朦胧之感,可这种感觉对于此时的李运良而言,完全构不成任何美妙感受。
他垂头坐在桌前,沮丧的神情,灰败的脸色,再加上黑暗阴影的填充,让他本就削瘦的面庞更加地显得嶙峋枯槁。
许久,外面再次传来鸟叫声,这次的叫声比前两次显得更为急促。
听到声音,李运良长叹一声:“唉~该来的还是来了。
接着,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挪动脚步,走到门前打开门。
门外守着的褚振山见门打开,立即迎上来,恭敬地问:问道:\"老板?您怎么出来了,小心凉风!说话间,他伸出右手搀扶老爷,想要扶他回房歇息。
“不碍事。\"李运良摆了摆手,轻轻推开褚振山,迈步走向院子。
褚振山跟随其后,望着老爷略显佝偻萧索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阵酸楚和自责。
李运良站在院子中,抬头看着天空,凝视半晌,喃喃低语道:\"今晚的月色很美啊随即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地对褚振山说:“你去吧!不用守着我了!回去歇息吧\"可是?\"褚振山迟疑道。
\"没什么可是的,快走!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李运良催促道。
褚振山没有答应,坚持说道:“老板,您精神状态不好,在下很是担心。让我守着您吧!以防不测。”
李运良皱眉大声斥道:“别磨蹭了,让你走你就赶紧走,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守着我?有你们守着有什么用?!家都被偷个精光了!”
\"我..\"褚振山张了张嘴,面色难堪,却没有争辩,只是低头鞠了个躬,转身默默地离开。
等到褚振山离开,李运良又独自站了一会儿,然后返回房中,关上门。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从衣柜底层翻找出一件衣服。这件衣服并不是大渝国样式的服装,而是一件昭丁狩装腋袍,绯色卷云纹,笼括形振袖。狩装腋袍乃是昭丁国朝堂官员的公服,也是祭莫中神官穿着的礼装。
李运良将狩装腋袍穿上,俨然换了个人似的,气势陡然提高数倍,身形挺直,眼神凌厉,仿佛一位久经沙场老战士。
他站在镜前,认真整理衣装,确定穿戴整齐并准备妥当了,才走出房门,悄悄地向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的仓房前,李运良深吸一口气,然后上前敲门。
很快,仓房的门被拉开了,打开门的不是日常守仓房的伙计,却是一个蒙面黑衣之人。
黑衣人藏身于门后,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外,待李运良走进来,便迅速将房门掩合。
李运良走入仓房,便看到地上躺着看门的伙计,脖颈处汩流血,显然是被那黑衣人杀死的,但李运良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和惊诧,神情漠然。
仓房里的灯火已被熄灭,里面十分昏暗。
李运良在黑暗中径直走到地下银库的甬道前,对着甬道对面的黑暗之处,称呼道:\"家老!\"并行了一个昭丁国特有的鞠躬礼,双手沿大腿伸直膝下,上半身由腰部起倾斜,头、背与腿呈近90度的弓形,略作停顿,然后慢慢直起上身恢复站姿。
就在李运良直起身子的时候,只见一个黑影如幽灵般从黑暗之处鬼魅地出现在面前黑影身形高挑,最显眼的是左脸颊上犹如一条蜈蚣的疤痕,让人看着心生畏惧。
\"夏石君,别来无恙啊!\"黑影开口说话,声音嘶哑难听,就像砂纸摩擦石头般刺耳难闻,所说的话是昭丁国的语言。
\"是,家老!\"李运良再次躬身施礼,毕恭毕敬地用昭丁语说,\"辛苦家老前来!
\"嗯。\"被尊称为家老的黑影人点了点头,声音冰冷,\"听说你被人端了窝了?金银钱财和重要东西都被偷的一干二净了?!”
李运良羞愧难当,用力地鞠躬,自责道:\"是。属下无能。\"
\"哼!\"黑衣人哼了一声,冷酷地说,“竟然被几个毛贼把家搬空了,你还真是无能。\"
李运良低着头,不敢吭声。
见对方不敢吭声,黑衣人不耐烦挥了挥手臂,“还不带我们下去看看!”
“是。”
李运良依旧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答应,然后掏出钥匙,转身走下甬道,打开地库的门。
地库里依旧空空如也,除了原先搁放银两物品的架子,再也没有别的物品。
黑衣人扫视一圈,眉头皱起,脸色更加阴沉。
再走到密室里,看着同样空荡荡的地方,黑衣人的脸色彻底变得铁青,问道:“那东西也被偷走了?!\"
李运良登时跪伏于地,惶恐地请罪:“属下知罪,请家老降罪!”
“啪一—”的一记响声,家老一脚踢在李运良脸上,将其踢倒。
李运良捂住红肿的脸颊,咬牙忍痛,重新跪回原位磕头谢罪,道:“属下..甘愿领罚!\"
\"是谁干的?\"
“是一个叫岚风的家伙,还有必胜庄的八爷。”
家老怒骂道,“废物!真是废物!连区区几个不知名的贼盗都搞不定,真是丢尽我们暗鹰的颜面!”
看着李运良只是不断地在叩首,不敢有任何反驳,家老反而怒气更盛,又一脚踢倒李运良,训斥道:“为了培养你们这帮废物,我费劲千辛万苦,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你能够来到这里,靠的是宗主的赏识,花费了巨额资金和付出极大代价,让你能够顺利潜入大渝国,来到龙川立足经商,并能够借用商人身份,接触当地官僚军将,套取有用的情报。亏得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结果你倒好,居然让人偷走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军情舆图。这些年的苦心经营算是白费了!你让我怎么回去跟向宗主交待?嗯?!”
李运良满怀歉疚和悲愤,头不停地磕在地上,额头渗满了鲜血。他心里清楚,家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错的是他自己的粗心大意,他必须承受一切后果。
看到自己培养的部下认错自残,家老火气稍减,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许,叹了口气,问道:\"事已至此,骂再多也于事无补。你呀~还是太年轻,做事不周全啊!自己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毁了!”
李运良垂首说道:“属下愚钝,给家老丢脸了!”
\"罢了!\"
家老摆了摆手,冷声道:\"犯错就得受罚,暗鹰只有战士的死士,没有胆小软弱的人。”
听到这话,李运良仿若遭到雷击,浑身发抖,但是仍就坚决地点点头,颤声道:“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我看到你穿上了狩装腋袍来见我,算是让我比较欣慰了,说明你没有忘记自己是昭丁国武士的身份。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履行好武士的使命,勇敢地面对。我会奏请宗主,让你位列英武神社,享有武士荣耀,并受尊礼供奉。\"家老淡淡说道,声音虽然低沉平静,可却充满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是。请家老赐刀。“李运良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家老,声音不再颤抖。
\"好!\"
家老点了点头,随即抬起手向后伸掌。
身后的黑暗中,诡异地突然伸出一只手,手上拿着一把短刀。那只手将短刀轻放在家老手上后,立即消失不见。
家老接过刀,然后递给李运良,说了句:“昭丁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