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风谷。


    “承蒙云烟姐姐这些日子的照顾，张求道感激不尽！”


    张求道目光清明，神色从容淡定，言语间的语调令人如浴春风。


    可云烟并不喜欢眼前的少年，她更在意当初那个不理世事，对她爱答不理，甚至时不时嫌弃她碍事的那个少年。


    眼前的少年，给自己戴上了一个厚厚的面具。


    云烟也知道这是对方保护自己的方式，可她就是觉得难受。


    云烟蹙眉说道：“不走行不行？你钻研出来的这些东西，足以换我家主人发一句话，让你不用参加接下来的七宗论道。


    七宗论道对一个凡人几乎是必死的局面，即便你拥有主人给你的乾坤剑匣，想要幸免也很难。”


    云烟这次下来，是凰音告诉她，张求道触动了正风谷的法阵。


    然后，云烟便收到了张求道关于《太虚上古残文》的后续研究成果的抄录副本。


    这一份成果花费了张求道一个多月，是关于根本手诀后续的一些补充，使得根本手诀的数量增长到了四百零三个。


    凰音后续提供的资料很多很驳杂，张求道还没有研究完。


    张求道摇头拒绝了云烟的好意：


    “此事乃是韩长老所言，也得青莲宗上下认可，若凰音长老庇护于我，传出去便是坏了凰音长老名声，我心不安！”


    别说他现在已经突破了忘我剑意，步入到了第十式剑意无仙。要是退缩，无仙剑意当场就会崩溃。


    即便没有，张求道也不会退缩。


    没错，张求道立下的不是《问天》剑诀中的第十式无神，而是更进一步的无仙。


    我不成仙，世间无仙！


    这是张求道为自己竖立的剑意。


    立下剑意，就好比给自己定下一个人生目标，并不是说一定能做到，但绝对是要往这方面去做。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越是接近成功，剑意也就越强大，反之剑意全无，甚至一蹶不振。


    张求道脱离忘我之境后，明白自己立下的剑意狂妄了亿些，嚣张了亿些。


    但是他没有退缩，人不轻狂枉少年，剑不为皇何为剑？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要知道为了修成忘我剑意，张求道一人持剑直面狂风化作的千军万马近三个月，最终，在没使用法术、法器、符箓、灵丹，单人一剑杀穿而没被伤到要害。


    这才靠着那万军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大壮举，产生了我于世间无敌的念头，顺理成章的成功立下无仙剑意。


    这要是心生半点自我怀疑，这几个月剑道都白修了，未来修炼剑道也将更加困难重重。


    没有一往无前，我不问谁是敌人，我只问敌人在哪里的气魄，别说剑道，求道长生都无门。


    也就是如此狂妄的无仙剑意，才能覆盖忘我剑意，使得张求道修成忘我。


    从此以后，张求道便可以主动进入或退出忘我状态。


    进入忘我之境，自然不可避免和之前一样，有好处亦有坏处。


    退出忘我状态，则恢复本来，忘我的专注加成没了，负面效果也同样没了。


    不过，因为无仙剑意的影响，猥琐发育不要浪的想法被极大的消减。


    领悟剑意的人不论性情如何，但都必然有披荆斩棘，不服输的气概。


    立下剑意便要践行己道，到了抉择的时刻哪怕明知是死也不能退。


    退则心境崩裂，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而亡。


    这就像是立人设，既然立了，哪怕不是自己也得做好。


    既想人前显贵，还想背后猥琐。


    结果就是为塌房埋下祸根。


    塌房了的下场无须多言。


    而张求道立下无仙剑意，不代表修成了无仙剑意。


    真正想要修成，或许如苏安年那样，以凡人之躯挑战修仙者。


    而张求道是修仙者，挑战自然不同了。


    我不成仙，世间无仙。


    成仙与张求道一直追求的长生是一致的，但在求道长生这条路上，张求道注定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同境最强。


    他要是能活着修炼到长生最后几境，那就真的要实现那句话，他不成仙，谁人都不可成仙。


    这是一开始修炼《问天》剑诀就注定的。


    胜则剑道更进一步，败则一败涂地。


    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既想要人间无敌的剑道，又怎么可能不承受相对应的代价。


    剑道修行本就残酷，刚直而有进无退。


    即便《问天》剑诀的创始人苏安年都因为此止步于剑二十三，张求道这个后来者怎么可能免俗。


    “行吧，我回去将这些资料交给主人，至于能不能换你想要的根本法，那就看主人的了。”


    云烟也不再强求，但看着礼貌却疏离的张求道忍不住摇头，不解的吐槽道：“你们人类啊，为什么总那么多心思，明明因为其他原因不去做，偏偏要用借口来装饰。”


    张求道回了个无言沉默。


    有些事情是不能言说，而是要付诸行动的。


    见张求道默不作声，云烟转移话题，眼巴巴的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还能不能进入忘我之境了？”


    “可以！”张求道点点头，不解的看着云烟。


    云烟眼色莫名的道：“那再进入忘我之境我看看，可以吗？”


    “好！”


    张求道低头闭目凝神，脑海中开始思索剑道。


    很快，杂念逐渐退散。


    张求道便进入到了物我两忘状态，不理外界纷纷扰扰，一心一意的思考自己的问题。


    云烟紧紧的盯着张求道，感受着他身上气息的变化，不再锋芒内敛，不再藏剑于心。


    而是干净、纯粹，肆意释放自己锋芒，生人勿进。


    “要是你一直这样该多好！”


    云烟再三确定了张求道的状态后，幽幽的叹息一声，随即化作真身，纯白色的灵猫，跳到张求道的肩膀上，轻若无物的趴在上面闭目虚眯。


    一人一猫，张求道低头钻研拿出来的《问天》剑谱，云烟就这么静静的守着。


    过了半个小时，云烟睁开眼睛主动跳开，重新化为人形。


    云烟淡然的站在那里，深深看了张求道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云烟修行上千年，看淡红尘，偶尔的心动让她心湖泛起波澜，波澜过后又复平静。


    云烟理智的明白，这是注定无缘的事情。


    一者为仙，一者为凡。


    一者为妖，一者为人。


    心动不过是许多年未曾见过这般有朝气，又这般野性，敢无视她的凡人，只是单纯的好奇夹杂着见猎心喜的喜欢。


    如同遇到心仪的事物，可真要是拥有占据了以后，那种喜欢的热情便会迅速退散。


    这不是真正愿意为彼此付出一切，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爱。


    云烟走后。


    直到太阳下山时，夜幕让张求道无法再看清手中的《问天》剑谱。


    张求道伸了个懒腰，幡然醒悟般脱离忘我之境。


    “我想干什么去了？对了，我想要离开这里，趁着距离十月初十还剩二十多天，将藏剑楼的事情处理清楚，然后安安心心参加七宗论道，了结魏先生之死带来的心结，然后继续专注追求长生，尽早成就筑基境，而不是拖到最后寿终。”


    “我现在或许只有八年寿命了，虽然将练气境第三重绘法描画的五种法阵都构建完成，可想要突破到第四重控法似雾并不容易。”


    “我没有蕴含十八重复合法阵的大五行阴阳相生符，没有增加突破成功率的法术，没有对应的完整根本法，只有根本手诀。”


    “我也只有两颗虚灵丹，想要尝试突破就只有两次机会，必须把握好，尽可能增加成功率再尝试。”


    脱离忘我之境，其他念头浮现。


    张求道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想到最后云烟让自己进入忘我之境。


    然后，似乎化作了灵猫，在他的肩膀上待了一下就走了。


    张求道进入忘我之境，只是懒得关注周遭变化，不是对周遭变化毫无感觉。


    “这里面有点东西啊……”


    张求道略显错愕，回忆自己进入忘我之境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张求道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吸引对方的。


    张求道站在原地思索了半天。


    他与云烟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过于专注于剑道，对这位明显深不可测的灵猫爱答不理，被云烟用法绳牵着走。


    后来，唯一的交集可能是对方看上了金不觉给他准备的菜。


    再然后，两者并无什么往来了。


    若说有什么特别的，那便是云烟每一次见面，都会施展法术将他身上的尘埃，伤势恢复。


    但张求道并不认为这与那爱情有关，更别提两人从未表露半点亲密。


    唯一的亲密之举，或许就是刚才。


    随即。


    张求道便放弃了思索：“算了，没什么好想的，本就没影的事，想多了也无用。”


    张求道明白若云烟真对他有意思，也不可能走的那么干脆。


    而且，哪怕真有意思，张求道也不会接受。


    即便对方背后是一位元婴大佬，她本身是一位修为不弱的存在。


    张求道没有忘记万妙瑾与他已经定亲，即便这个定亲还停留在口头上，两人从未见过一次面。


    但是，张求道通过书信了解对方是一个固执倔强的姑娘。


    而他本人也不是花心之人，更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感情方面。


    奈何最初他没有拒绝的能力。


    后来，在藏剑楼遇到危险的时候，张求道也曾向万哲言表露了两次不牵连万家的态度，简单点说就是定亲之事就这样算了。


    但万家并没有背信弃义，而万妙瑾书信中表露的坚定，打动了张求道，也让张求道接受了这一门亲事。


    月光照耀。


    张求道没有准备在此休息，将正风谷进出的法器令牌放回竹屋之中后，看了看自己待了几个月的地方，便施展轻功往千都峰而去。


    此处，距离千都峰最近，距离青莲山太远。


    张求道不能施展以法力五行云环腾云驾雾，避免暴露自己修仙者身份，进而引人猜想到他是魔修。


    青莲宗山内无数法阵，与外门弟子等同的客卿令牌，很快就触发了法阵。


    然后，一名长生三境的种根弟子御剑而来。


    张求道站在哪里等待对方到来。


    前来兴师问罪的内门弟子认识张求道，有些惊讶的问：“你是张求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求道早在对方来时就想好了如何回答，从容不迫的讲清缘由：


    “回禀道长，晚辈刚刚从凰音长老处离开，因为无法施展翔空之术，只能施展轻功往千都峰碰碰运气，没承想刚走几步就碰到法阵，劳烦道长走这一趟了。”


    闻言，这位内门弟子脸色遮掩不住的艳羡，能得长生十二境元婴的凰音长老青睐，这个凡人张求道不知道羡煞青莲宗多少内门弟子。


    “无妨，我本要前往内门，正好送你一程吧！”


    内门弟子不知道张求道得了凰音长老多少青睐，但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问题，便也不再追究，并主动示好。


    路上，这名内门弟子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庄正平。


    时治长老的弟子。


    青莲宗外门弟子在突破到筑基境后，都能拜师正在轮值的内门长老。


    青莲宗内门长老的弟子扣除陨落的，多则数十，少则十余，修为处于各个阶段。


    而内门长老不轮值，人影都找不到，一个闭关说不定就是十年八年。


    除了青睐的有一些优待，其他的妥妥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