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天空还没亮,有点灰蒙蒙的。
光台的灯光很弱,两边的监狱死气沉沉的。
一个青年军官站在那黑暗里,静静地凝望着这片土地。
滦河静静地在大地上流淌,就像一条动脉,喷涌着生命的动力。
这位最年轻的将军,抬起他的手臂,用手指轻轻地在黑夜里画着竖线。
“光明最终会庇护这尘世,而我不允许光明地到来!”
“太阳啊,多么美妙的长眠。”
霍山轻轻地落下了他的手臂,啪嗒。
打了一个响指。
开山的古城发出一声沉闷地爆炸,在夜空里绽放了一朵绚烂的花。
四方盒子的城墙,像蛋糕巧克力涂层一样,轻轻的破开,坍塌而下。
惊恐地呼喊声此起彼伏,在整个夜晚里发出了地狱一般的低语。
光台石铺的地面,浅浅地积了一层雪。
“有人说,我是魔鬼。”
“但是,我也想成为一个仁慈的人。”
“我有的选吗?”
下雪了。
天空轻轻地飘下来一朵雪花,轻轻的落在他的风衣上。
细细的羽绒,小心翼翼地托起六片晶莹的结晶。
他是懂美的。
诗说雨(去声,动词)雪霏霏,来思的人良久伫立。
燃掉的灰烬,化作白灰,轻飘飘地从天空落了下来,积落在引擎盖上,白蒙蒙的。
环卫工人,抬起头,发现开山的方向,正闹得火热。
几声清晰的爆炸声,吵醒了街道里的居民,他们骂骂咧咧地走到窗前,看到了通红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城市警察吵吵嚷嚷地往开山跑去,也只有他们往那个方向前进。
这一天的开始注定不平凡。
“开始吧,我亲爱的臣民!”
霍山举起手,身上的风衣滑落下来,他面带着醉酒一样的疯狂。
站在光台高处,对着城市热情地呼唤。
...
一座豪华的庄园里,莫斯望着通天的火光,手里攥着窗帘,嘴角狠狠地抽动了好几下。
细声喃喃道,“霍将军,你好大的手笔。”
窸窸窣窣满香浮动。
一双纤纤玉手,轻轻地拦着这个老人,腻腻地一声,“老板,你怎么不大了。”
莫斯手一甩,身后传来一声娇嗔,“哎哟。”
门,嘎吱一声开了。
两个侍卫,提着手枪冲了进来。
“啊~”女人发出一声尖叫。
“将军发生了什么。”侍卫完全没有在意地上全裸的女人。
“拖出去。”莫斯头也没回,冷冰冰地说道。
“好的,先生,”两个侍卫,架起这个女人就要往外走,全然不管这个女人地叫喊声。
待门关上,莫斯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扑在地上,天光透下来,隐隐看得见他光溜溜地一声,脸惨百得像一张纸。
霍山动手了,非常的迅猛。
这一个月以来,霍山干了不少事情,隐隐统帅了七人将军。
莫斯指使手下,对霍山进行掣肘,以期望主导整个城邦的政治。
本来一切安好,霍山也是一直在守势地位。
最危急的时候,霍山差点被逼下野,连出席帝国受降仪式也没了资格。
再加上,霍山一直对研究所情有独钟,屡次调拨军费,让莫斯手里拿住了把柄。
莫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只消在进行一次议员选举,就可以将霍山直接赶下台去。
却没想到,在大选之前的敏感时期,霍山动手了。
刀把子,永远是最强有力的话语权。
莫斯不会不懂,但是他也没想到霍山会这么直接,上来就摊牌了。
“你就是个强盗!”莫斯手一扫,将桌上的烟灰缸甩在了地上。
外面立马有人问到,“先生...”
“不许进来!”
“哦哦~”
侍卫显然明白了里面的情况,也不再多问。
莫斯将头深深地埋在了手里,他的心思很乱。
“你要到什么程度?”
“清理掉全部的人?”
“就像我曾经做过的事情一样?”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望向了广场,只是一瞬间他心里便是一颤。
太残暴了。
“也许丁零说得对,我...”狠狠地摇头。
坏的人,害怕更坏的人。
谋逆者,害怕谋逆者。
所有人将自己的恐惧,加诸(不能加于字,这个字是之于和音,加于是画蛇添足)别人,也同样害怕被加身。
莫斯他也有自己的恐惧。
那是一个夜晚。
篝火晚会,美丽动人的姑娘正跳着庆祝的舞蹈。
那个神一样的男人,波沃尔坐在刚刚的主位上,接受所有人的祝贺。
城邦第一次,在完整意义上拥有了自己的权利。
波沃尔举起了他高高酒杯,向所有人敬酒。
莫斯披着一身粗布衣,坐在次位上,举起了酒杯,那娇艳的火光,照亮着他毒蛇一样的眼睛。
篝火中央的丁零穿着美丽的礼服,翩翩起舞。
广饶为杜兰西斟酒,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下莫斯。
高竝独自地喝着他的闷酒。
一场毫无波澜的晚宴,在平平无奇之中,缓慢的进行着。
士兵的盔甲,闪耀着星光的清冷。
莫斯的手指,轻轻的点在了酒杯里,带起一滴小小的波澜。
指甲缝隙里,淡蓝色的粉末,在悄悄地溶解。
他犹豫了。
丁零的腰肢在全场的焦点中心,蜿蜒地扭动着,年轻的士兵拄着武器,痴痴地望着这个美丽的少女。
光和影,在不断的交替着。
莫斯的手指轻轻地在酒杯里做着顺时针运动。
顺时针?哦,也许是逆时针。
蝰蛇在蛊惑他,毁掉整个城邦。
当第一步音乐完全落幕的时候,波沃尔站起身来,给他浴血奋战的老伙计们敬酒。
第一个是他的爱将,柏若虎。
那是一个豪迈的壮实汉子,他一身腱子肉。
就在今天早晨,他把一辆战车推翻到了壕沟里,直接活捉了一个偏将。
金属酒杯碰撞在空气里,敲出了喜庆的声音。
莫斯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他们的笑容让他很尴尬。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他的手下正被敌军追着绕开山跑了两圈。
作为第二军事领袖,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非常平淡,甚至说没有任何建树。
波沃尔敬酒的第二个人是右路军大将,可道尔。
那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留着一绺山羊胡。眼神里泛着诡异的光。
这个人很不好对付,他不止一次对波沃尔说,莫斯这个人只可重用,不能则杀。
喝到这里的时候,波沃尔已经微醺了,需要可道尔扶着他才能站稳。
可道尔很生气地对侍从发火,为什么要给领袖喝如此高浓度的酒。
侍从唯唯诺诺地跟这位大将道歉,可道尔却是斜眼看着次位上的莫斯。
莫斯心里一惊,手里的酒杯也是一颤,险些掉在了桌子上。
可道尔鹰隼一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莫斯,挥挥手让侍从扶沃波尔去休息。
沃波尔却耍起了酒疯,大呼我没醉。
杜兰西对着广饶使了个眼神,广饶端着酒杯往前走了一步,“主上万年,我敬您一杯。”
侍从端着酒杯,不知道该不该递给沃波尔。
可道尔看着广饶上来敬酒也是心生警惕。
“广饶啊~本...本...记得你...”
两根手指捏着酒杯,跌跌撞撞地走向广饶。
广饶躬了躬身体,很是恭敬地举起酒杯,“多谢主上挂记。”
广饶也是有战功的,他起于红血人贱民,斩敌释身,一路从贱民到将军,虽说少不了杜兰西的提拔,本身却是极有实力的一个人。
当两只酒爵发出清脆的声响时候,莫斯的心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他不再犹豫,直接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杜兰西见莫斯饮下了酒,也是立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哐当~”黑暗里一只酒杯甩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地声响。
可道尔眼睛死死地盯着莫斯,他感觉到气氛非常的诡异。
正想拉着沃波尔立即离开这里的时候,宴会上此起彼伏地躺下去一片人。
这些人包括刚刚还在敬酒的广饶。
可道尔正想说什么,旁边的柏若虎已经软在了地上。
“护驾!”
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清香,手脚无力慢悠悠的软了下去。
“莫斯你!!”
莫斯心情鼓荡,呆呆地坐在了次位上。
倒是杜兰西很冷静地在那里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他们中毒了...
...
呼!
莫斯仰面躺在沙发上。
他看着天花板,恍如隔世一般的遥远。
一百年?两百年。
他无从得知,这些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禁忌,一下全都跑了出来。
想潮水一样,拍打着岸上的礁石。
刺痛。
“他为什么,不第一杯酒敬我呢?”莫斯深处手,想要抓住天花板,却是被手臂限制了,没能握住他、
“如果我喝的是第一杯酒,也许我就不会喝下那杯酒。”
莫斯清晰地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快。
城邦,一个阴谋接着一个阴谋,缔造出来的所谓蓝血人净土。
“那么在这一场对决中,霍将军我又算是什么呢?”
“你也要喝下那杯酒了么?”
天花板没有回答这问题,静默的夜空,只有耳鸣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