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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危险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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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危险境地


    韩风将车停在医院地下停车场。


    上医院大楼,本从c区电梯直达,可韩风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走到了a区,便想着从b区穿过去到达c区。


    穿过b区本弯不了几脚路,但因为穿着防化服,又戴着防护镜,还有口罩、手套等,使整个身子裹得像个要去太空走亲戚的人,在空气稀薄的地下停车场,更加的不舒适。


    他的脚步自然而然地放缓了。


    可突然,在经过b区密集的车群时,看见一个穿着厚厚的衣裤,跟他的年龄极其不相称,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的年轻人,步履恍惚又艰难,几步后,就倒在车道间。


    韩风吓了一跳:前几天江北、江南都分别发生过走着走着就倒在街边的人,自己还怀疑不真实,今天亲眼所见了,就惊恐感陡增。


    但作为警察,处理突发事件是“我的责任”,于是顾不得细思,一个弹弓跑过去,脑子里仅短暂闪过,要不要检查倒地者是否死亡、是否感染?但虽然有过这样的念头,行动上却没有丝毫迟缓。


    他觉得应该快速送人到急诊室。


    无丝毫犹豫,背着男子就走。急步来到电梯间时,心里默念着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三分......电梯来了,冲进去,按着楼层数字,心怦怦跳着,漫长地等待。


    另一年轻人随后赶上来,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子,友善地朝韩风眨眨眼。韩风这才反应过来:年轻人也是跟他一样,来帮助这个倒地的男子的,他手中塑料袋里的碗碟和饭菜,就是男子倒地时掉下的。


    韩风也朝年轻人眨了下眼,算是感谢,或说打个招呼。


    送到急诊室。医生检查后告知,暂时没有问题,是劳累过度、心力交瘁所致。


    所谓没有问题,其实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在走出病房,经过护士站时,韩风听护士说,这个病人就是重症霍乱患者某某的家属,他们全家都是,老娘前天才走,老爸也岌岌可危,老婆又隔离在另一个医院,小孩寄放在邻居家。他每天在两家医院像个机器人转来转去,买菜洗菜、做饭送饭、挂号送检、排队取药,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人间伤痛啊!


    那一刻,韩风眼睛极其不舒适,像有湿润的泪水要爬出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飞一般地跑往地下室,找到车子,钻进车内,关上车门,大口喘着气。


    在车内休息了大约二十分钟,感觉好了些后,才又去c区的电梯口。


    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需要再次去找高鸿翔。


    出门前,他是打电话向罗队有请示的。罗队说,批准你不是大事,问题是你要替你自己的安全考虑。韩风说,顾不了那么多了,案子重要嘛。


    罗队就说,现在高鸿翔通过了安全检测,有霍乱的初期症状,已经送到了医院,被隔离着,你还要去见他,就到局里领一套“太空服”——防疫全身防控服,穿好,做好防护再去。


    韩风一面嘀咕这霍乱又不是呼吸道传染,有必须穿“太空服”的必要吗,一面还是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古训,不愿自己莫名其妙地牺牲,毕竟霍乱厉害,都说防不胜防,那么自己就还是防着吧,于是便去了。


    现在,全副武装的韩警官再度出现在青钢总医院的隔离病室门外,高鸿翔看见他,像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儿子一样,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概在说:“讨嫌!又来了?”


    韩风不计较,跟老人点点头后说:“老高,难为您了!工作的事,没办法,放心不下,还是来问您两个问题。”


    而后清清嗓子,拉下口罩,大声道:“老高,家里除了女婿李立光外,您儿子高如铁,还有外孙女李荭,是不是都回到牛城了?您见着他们了吗?”


    高鸿翔眼一翻,没好气地说:“霍乱人传人,他们能回来吗?还嫌我家死的人不多呀!”


    韩风苦笑,不计较老人的戾气。他挪动身子,换个站着的方位,然后仍然语气和软地问:“国庆期间的四号那天,您还记得李立光是几点到您家里的吗?”


    老高没听清。从老高没听清的的肢体反应来看,他并不是完全拒绝交流,韩风于是跟医院工作人员提出自己进房间去问他的话。


    护士很奇怪警察这样不怕死,人家躲霍乱还来不及,他反倒要进去跟老人同处一室。


    说老实话,韩风也不是真的不怕死,首先,他这段时间,隔三差五跟老人见面,也一直没有感染,今天再见一次应该坏不到哪里去;再就是,他听说老高别看被检查出有初期症状,但泻肚子轻微,也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的地方,抑或就是一个典型的假性传染者,没什么可怕。


    当两人处在窄小的房间内时,韩风坦然地拉开防护镜,真诚地面对老人。但老人却有些吃惊地看着韩风,心说你真的不怕死啊,而后就没之前那么反感韩风,平淡地说:“跟立光无关。我再强调,烟是我送给梁总的,烟的来历是朋友送给我老婆子的。”


    韩风不恼,也早想好了怎么跟老人较量,便打着老头的七寸认真道:“我现在不跟您说烟的事。您是共产党员,几十年的老干部,即便问您烟的事,您也应该如实回答、不讲一句假话的吧?”


    老高不吱声了,显然这一句确实是点穴之笔。


    韩风便表现得更加谦逊,“您随便讲讲,咱这是聊家常,没什么不能讲的,对吧?”


    老人勉强点了头,而后老老实实地说:“你问他几点到家是吧?五点,下午五点左右到的家。当时担心死我们了,半途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堂堂的人民法官,不会去做什么坏事了吧?他可是两点多就下了高铁的呀!”韩风担心老头不说细节,故意激他。


    “立光从来清正廉洁,一身正气!他说下高铁后打的去了归元寺。从青钢到归元寺多远啊,自然就要四五点才到家了,我估计他来去的士费都花了好几百。”


    去归元寺?这让韩风意想不到。


    或许,老高和他老婆子怕也想不到。


    “您确定他是去了归元寺?”


    “是。”


    “那第二天呢?”


    “哪里也没有去。一天在家。上午睡觉睡到十一点,起来就吃饭,下午和我聊天,还下了三盘象棋。好耍的是,以前顶厉害的他,这次居然三盘都输了。”


    老高说到赢棋,眉飞色舞。人们都在议论他被检查出霍乱,却精神状态颇佳,是个神人。这样看来,还真是。


    “吃国庆节团圆饭,是哪天?”


    “就是立光来的那天晚上。”


    “还有其他客人吗?”


    “有啊,两个,一个是战友,另一个是战友的儿子。”


    “告诉我名字吧,他们认识李立光吗?”


    “李【建】华,年前就带老伴回东北老家了,怪我,不该请他吃饭,现在两个老家伙都感染了,也在住院。另一个温州老板盛太阳,战友的儿子,在牛城做生意,感染了,和立光同一天,死了。本来年纪比我们都小,抗力应该更强,就是因为找不到床位,社区一直拖,到死都是疑似病例。”


    韩风本来更在意他们是否跟李立光认识,但听老人说两个住院,一个死亡,了解不但已无意义,而且更觉心酸。


    灾难哪!


    高鸿翔在痛苦的回忆中,这会儿倒止不住话匣子了:


    “那晚都喝了酒,喝得痛快,喝的是立光带来的茅台,好酒啊!老李一辈子都没喝过茅台,那个兴奋啊,在回老家的火车上还在跟我打电话,我估计声音大得整节车厢都听得见;小盛是做老板的,什么都喝过,拉菲、xo,但当庭长的法官陪他喝,高兴,最后跟立光勾肩搭背,相约明年到猫城喝。可是......你看,两个......相约......相约同一天去阴间了。想起来就不是滋味,心里痛......唉……老天爷……”


    高鸿翔最后哽咽着哭出了声,让韩风的眼眶内,顿时也泪光闪闪。


    静默了好一会,韩风才继续问:


    “第三天上午呢?六号了吧。”


    老人心情平复片刻,接着说:


    “六号上午,立光去了梁总那里,中午回来了。下午商量第二天带老婆子去看病。七号一早来到这个医院。在这里简单的检查了,医生说老婆子很严重,但没有床位,建议我们去更大的霍乱诊治专业医院。后来是立光联系了梁伟达。梁总的妻子是第一公民医院的主任医师。回家吃了午饭,下午就打车去了江北。”


    “后来他们两个中一个住院,一个住附近的酒店,就你一个人回家,是吧?”


    “是的呀。”


    “李立光接待了什么客人没有?在牛城有其他认识的人吗?”


    “哪有啊!以前来也不见跟谁熟,除了梁总。你别问了好不好?是我们两个老家伙把他拖累死的!他不来牛城,是不会死的!我哪天也走了,都不好向我家爱莲交待的!”


    “有没有猫城过来的朋友、同事,或熟人,见过李立光?李立光已经不是法官了,他不可能老老实实坐在家里吧?”


    韩风也感觉到自己像一条蚂蟥,吸上了高鸿翔的腿脚,死活不愿放手,很讨人嫌,心说就问这最后一个问题,必须问,很重要,问完就再也不问了。


    谁知老人突然发飙,冲过来给韩风就是一拳,歇斯底里地喊着:“你有完没完啊!立光人都走了,死者为大你晓不晓得?!”


    韩风本毫无防备,加之身体过分透支,简短时间的休息一下,根本没有达到养精蓄锐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是每天超负荷的从这里到那里,从白天到黑夜,从警队到家,没有空闲,老人突然的一拳,实打实地让他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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