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都八百里外有座奇山,名为成仓,山高九千仞,直插云霄。终年云雾缭绕,凡俗不可见亦不可攀。
此时山道上却有一个儒衫男子正缓缓前行,男子走的不急不缓,好似从小就刻意练习过这样走路。
山道并不陡峭,却犹如一条恶龙绕柱,延伸进云雾之中,远不见尽头。
兴许是觉得累了,男子停步,额头可见细密汗珠,随即拐入山道旁的凉亭休息。
这凉亭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石桌石凳都有被风雨侵蚀是痕迹,亭外更是杂草丛生更添荒凉。
“主人,不如让老奴背你上山,不过盏茶功夫就能到山顶。”
一直跟在姬牧身后的老张随手把从姚老头手里抢来的男子丢在凉亭外,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抽起旱烟。
“吧嗒吧嗒”
没一会烟雾弥漫,整个凉亭都被遮掩住,就算是修士都无法看透内部,更别说听到里面的谈话。
“不碍事的,这路,还得我自己走。当年我之所以建造这座凉亭,就是为了中途休息用的,没想到几十年了过去了,还能一口气走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姬牧有些喘息,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他身后漆黑如墨的影子晃了晃好似在说什么。
姬牧嘴角微翘,不做回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凉亭外一动不动的僵直男子。
“他怎么样。”
“死不了塞,老奴保证他能活到山顶,到时候主人用完了,老奴再送他归西,虽说都是一死,至少帮他免去了剥皮之痛。”
老张随口说着,嘴里吐出一缕烟雾缓缓钻入男子口鼻,肉眼可见,随着烟雾吸入,男子原本苍白的脸色红润不少,胸口的起伏也比之前明显许多。
“谁能想到当年被缉侦司连根拔起的苗王宗,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活下来了,而且就藏在京都,简直是华天下之大稽。”
“既然能够活着就该夹起尾巴嘛,而你们偏偏又要跳出来,这谭浑水岂是那么好蹚的?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还不知死活的去惹那个烂赌鬼。哈”
听着老张的话,男子眼神怨毒,可惜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得死死瞪着老张。
“娘嘞,面对那个烂赌鬼,你就怂了,咋个到了老子这里就敢呲牙了,没道理嘛。”
提起姚老头老张就来气,“主人,咱们这次坏了别人的好事,也算是间接帮了那烂赌鬼一把,找他要个人还抠抠搜搜,不大气。”
姬牧莞尔道:“姚老头在临江县被我坑了一次,有些脾气也是人之常情,且由他去便是。倒是易云那个小家伙现在如何了?”
“跟着烂赌鬼,早晚得变态,那小子往后日子难过咯。等他在南梁郡杀完一圈,怕是要恨死那个烂赌鬼了。”
老张对易云显然没多大兴趣,只是姬牧既然问了,他就必须回答。再天赋异禀的人,他都懒得看一眼,如今这世上他在意的人也就只剩下眼前这位了。
“这样也好,难过总还能过,就怕过不走。我费尽心机为他搭了一把梯子,只希望石翁没有算错吧。”姬牧目光深邃,说道后面几乎微不可闻。
“主人,咱们这样做会不会让别人误会咱们跟姚老头是一伙的啊。”
姬牧知道老张口中的别人,其实是在特指某一个人,只不过老张不愿提那人名字。
“谁知道呢,从他记事的第一天起,好像就没把我当做自己了啊。”
“这缉侦司啊,就是头凶兽,自从她莫名失踪以后,人人都想从姚老头身上挖一块肉下来,可每次都被剁掉爪子,以前我都是看着,现在啊不想看啦,想赌一次,就一次……”
姬牧脸上罕见地出现一抹情绪波动,微微握拳再放开,有一句话他憋了很多年,如今说出来反而轻松了许多。
“歇也歇够了,后面的热闹我就不看了,别耽误太久。”
姬牧起身,轻轻拍了拍老张的肩膀,不急不缓走入山道,继续前行,那个僵直男子则是十分诡异的漂浮在他身后。
仔细看才能发现有一根细若发丝的黑线从姬牧影子中伸出,牵引着男子前行。
老张没动,嘴里的“吧嗒”声越发频繁,四周烟雾不知何时已经蔓延整条山道,而山道下方正有一人面色凝重,缓缓接近凉亭。
杀人嘛,老子可比那个烂赌鬼拿手多了……
直到姬牧走出很远,整条山道狠狠震了震,烟雾中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被人抛入山涧,老张腰间别着烟杆追寻姬牧而去。
无头的尸体就这样被随意丢在山道上,用来警示可能会出现的后来之人,又或者老张压根就没有替人收尸的习惯。
渭南县,小院中,炊烟袅袅,肉香弥漫。
两只烤得金黄的肥羊被端上石桌,好在桌子够大,刚好能够放下,四个人围坐一起等待开饭,就像普通农户,任谁看了都想不到,这几个人会是那凶名远扬的缉侦司密探。
更别说其中还有两个筑基修为的甲字牌在。
“洗手去”
刘二流着哈喇子就要上手,易云眉头一皱,转头对丁宁道:“再给他一副手套,不,两副。”
老老实实洗干净手,再带上手套,刘二撕下一条羊腿,分了一半给三弦,两人吃得满嘴流油。
其实筑基之后易云发现自己对食物的渴望不如以前那么强烈了,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无法改变,唯美食与佳人不可辜负。
“你也坐下吃。”
见丁宁还要给自己添酒,易云接过酒瓶自己动手,“以后都这样。”易云发现这个世界还保持着一些他无法容忍的糟粕,比如女子不得上桌,为奴者更是如此。
香风袭来身旁女子眼眸弯弯,“公子先用。”易云盘中被放了一快金黄羊肉。
“柳河快吃,一会儿没了。”
就几句话的功夫,刘二和三弦两个扑街已经消灭掉两条羊腿了。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发英武的柳河,腰背挺得笔直,小口喝着酒询问,同时看了一眼丁宁。
“公子,奴的伤,已经痊愈了。”
“这事儿急不来,如今郡城什么情况咱们根本摸不透,还需要仔细斟酌一番,这样,咱们今晚暂时留在渭南县,明天再去郡城。”
易云心里想的则是,如果姚老头给力的话,他这边的压力也会小很多,现在只剩一个甲字牌初一,想来也翻不起太大风浪。
一顿饭吃到月上柳梢头,回到房中易云再次翻开姚老头留下的小册子,盯着上面的一句话陷入沉思。
初一,重利,义轻。不堪大任。这就是姚老头对初一的评价。
看着这样的评价易云脑海中反应出的是一个精于算计,反复无常,又胆小怕事的人。可恰恰是这样一个人却干出了这等逆天勾当。
看来幕后之人许诺的利益之大,足够让初一为之疯狂。
易云缓缓合上小册子,这些天以来,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脑海中幻灯片一般开始回忆姚老头带他进入南梁郡内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