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乃是集五行奥妙于一身的大成之术。
育金之土,燃火之薪,淬金之水,制金之火,才为成器之金者!
然而,要想成就大器,不仅需要五行兼具,还得阴阳相合!
所以,以纯阳之火炼制的星愿剑,若是没有阴气足够浓厚的沼泽之精淬火,便会硬生生被刚猛火力伤透根本,堕为凡铁。
“闲哥,这次又得多亏你帮忙了!”
深宵夜幕的宝荫堂内,仍是只有李卫真形单影只,他是在对着手中的一只寒玉瓶说话。并非是他突然遭受意外打击后,陷入魔怔了。而是借物寄情,难抑感慨。
散发着冰冷幽光的寒玉瓶内,禁锢着几缕灰蒙蒙的残影,那是从死物尸身上,以秘法抽取出来的残魂,名为幽珀。
此物来历,不言而喻。现如今,在李卫真左右,能在死物身上做文章的,除了修习鬼仙之道的蔡若闲,那是找不出二者了。
据蔡若闲所言,珀分三种,一者为:得在生前受尽痛苦而亡的生灵尸身,或是阴邪鬼物上剥取,为之幽珀,怨煞之气极重,所含阴气自然也极为浓厚。
二者为:宁珀,得在安详逝去的生灵尸身,或并无作恶过往的鬼物上剥取。
三者为:灵珀,是最难得的,死者不但得是甘心赴死,在世间已无憾事,还得是含笑而终的那种。
在蔡若闲第一次完成了冥司派遣下的任务时,便用多出来的鬼灯童子,向那红衣鬼吏换取了凝珀的法门。
这凝珀术对蔡若闲来说,作用很大,不仅可助他更容易地完成冥司后派的任务,还能方便其日后收服强大阴兵于麾下效力。因为,所谓的“珀”便是等同于阴魂生前的记忆。
许多强大阴物,之所以滞留阳间作恶害人,无非是放不下某种执念!
换言之,这凝珀术不仅可收降阴兵,还能超度阴魂放下执念,走上黄泉路,去往冥司轮回。实乃造化功德之术!
而那三珀之中的幽珀,落到李卫真手中,如今也能派上极大的用处。甚至可以说,在一开始,他就已经为自己留下了这么一条后路。
倘若说,从一开始傅励驰就没有筹备到足够分量的沼泽之精。那么李卫真就会在里头掺上井水,然后再加入这幽珀。
说到底,无非是要水里有足够的阴气,可以瞬间吸走炙热剑身上蕴含的阳火气息罢了,重点根本就不在沼泽之精上。
到底还是应了蔡若闲往日的语重心长,举世皆敌友,事事都应该多加防范,多去设想好坏,那么便无事可出乎意料,皆能从容应对!
老实说,真没有十足的准备,就应下那种赌局,不是傻子吗?
只见得,第六次将炙热剑身置入水中后,平静的水面,不起丁点气泡,连丝毫滋滋作响声,亦不曾听闻。
到头来,还是真正的兄弟,帮上了大忙!
这两天,傅励驰被家族事务缠住了身,自打去了族人群居的祖地后,就没闲暇回到私宅。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身为君山府大管事的冯博韬,成了出笼飞鸟。
从昨夜戌时,便已流连在城内最大赌场-金豪京的冯博韬,愣是到了这日午时,方才红着眼,迈入了君山府大门。从他那副精神涣散的模样便可看出,他的赌运,应该是和他的脸色一样不好看了。
一个心情跌落谷底的人,要想提起点精气神,除了找点有关爱好的乐子外,还有一个法子,便是去看看那些比他过得更不好的人。
所以,回到君山府后,冯博韬并未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而是直径去往宝荫堂。按照预期,那里应该有个失魂落魄的可怜人。
然而,在走进宝荫堂后,冯博韬的心脏,没来由的砰砰乱跳,那是一种压力骤降,却无力抵挡的失落感。他的心神,失了方寸。
冯博韬眼前的李卫真,仍是杵在炉火前,全神贯注地把控着火力,与维持着飞剑地缓缓转动,与前些天并无二样。哪有丁点儿,遭了道的样子。
莫不成,只是在故作镇定,实则垂死一搏?
冯博韬小心翼翼地主动开口道:“李兄,一切可都顺遂?”
宝荫堂并无门禁,是个大活人都能走进来,实际上,冲着这一点,就很是不妥。冯博韬还在门外,李卫真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如今再配合上这番话,更是确定了对方心中打何算盘。
李卫真专心看着炉火,既没有板着脸一言不发,也并未转过头,而是淡然道:“回去禀告你家主子,明日这个时候,我便可把剑奉上。让他提前找好地方试剑,别再多耽搁我的时间。这件事就此过去,我和他再无瓜葛!”
听得这话,冯博韬顿时如坠冰窖,没来由的往前又迈了一步,呼吸沉重地道:“李兄,可还有别的什么需要?”
继而,冯博韬还想往前走,他真的很想看清楚,炉火中,那把剑如今的模样。是否?已有几分上品飞剑的神采。
“咻咻!”
可霎时间,破空之声骤响。在冯博韬尚未继续往前迈步之时,自李卫真左右袖口中,已然飞出黄、白两道剑光,交错悬空。如同镇守边陲的守关大将般,威风凛凛地挡住来人去路。
这时,李卫真方才摆出阴沉脸色,冷声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拿你的血来祭剑!你说,在你主子眼里,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这把剑重要?”
剑光乍现时,冯博韬已是被吓了一大跳,精神本就欠奉的他,差点被惊出三魂七魄。只得连连摆手赔笑道:“李兄,您先忙!我回去张罗张罗,神兵出炉的庆祝事宜!”
反客为主的李卫真,毫不留情面地祭出逐客令,冯博韬只能灰溜溜地接下。
而当冯博韬走出宝荫堂外院十数步后,竟见他猛然弯下腰,张嘴干呕了起来。他满布血丝的双眼越发干涩,视线骤然昏暗模糊,在庞大的压力与焦虑下,已然使得他眼前的道路,变得寸步难行。
这日的天气依旧是晴空万里,个人心中的乌云,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历经第七次淬火,并且又熬过了三次回火的慢活后。李卫真这才终于把那飞剑剑身,再次拿在手中端详,感受那剑身上仍未完全冷却下的余温。此时,手中捧着的仿佛并不是一把剑,而是如同刚刚自母胎诞生下的婴儿。
且又见得,那曾经银光洗练,秋水不染的漂亮剑身,如今已经变成了黑不溜秋的丑家伙。
要想锋芒重现,真正做到浴火重生,仍需好好打磨!
捧着剑身,李卫真终于离开了连夜守候二十八个时辰的火炉,缓步走上炼宝台。
炼宝台有着放大神识,提高神识掌控能力的作用,是为定型法宝最终能力的地方。
走上炼宝台的时候,李卫真还带上了那两块天柱石。
在炼宝台上,那两块天柱石被李卫真以自己的飞剑,切割成数十小块。继而又以罡风,迫使天柱石碎块相互撞击,加以无情风刃的帮助下,最终被一点点风化为砂粒。
以坚硬的砂粒磨剑,研磨的速度会很快,就是材料消耗较大。只是此时的李卫真,半点不会替傅励驰心疼这点材料钱。
最终,无数细砂循着特定的速度与轨迹,转动如轮盘,飞剑的剑身则有序地在飞轮边缘刮过,一点点磨掉钝化后的外壳,现出藏在漆黑下的光耀。
每一次剑身与细砂所化的飞轮刮蹭,都会闪烁出一抹橘黄色的光焰,足以见得这等碰撞下的威力,非同一般。若是有少许分寸不曾把握得当,都会在剑身的锋芒品质上,留下不可忽视的瑕疵。
无数细砂当中,还混着丝丝缕缕的灰蒙气息,自然也是那先前淬火的幽珀。这次它的作用,是为了吸收且降低剑身与砂轮研磨时,所瞬间产生的高温。
石中藏有阳火,已不是什么高深的仙门奥秘。寻常百姓家中,在炉灶旁备着的燧石一碰就出火星,便是这个道理。
而当高速转动的砂轮,遇上坚硬剑身时,所能激发出的火力,必然是相当猛烈。但它产生的高温,显然不会带来好处,还会退去金气的锋芒。
所以,这就是以砂轮磨剑的弊端,成效很快,但风险很高!
但有了能以阴气压制阳火的幽珀,那就另当别论了。整个过程,都能把这种温度保持在一个剑身材质,可以轻易承受的范围内。从而只享受了快速便捷,而不用承担风险!
要是没有这种走捷径的法子,得以水磨功夫一点点砥砺出剑身锋芒。经过七次强化后的剑身,其坚硬度,处在一个极可怕的范畴。恐怕没有三五载光阴,都不能磨好这把剑。
上品飞剑之稀缺,不仅是因为材料难得。更是因为要炼好一把剑,从头到尾所花费的光阴,实属漫长。
在炼器师的世界里,耗费百年心力,甚至是几代人炼制同一把飞剑的事迹,都是真实存在的。
李卫真觉得自己能够在三四天内,炼制出一把上品飞剑,无非是从祖师爷那,学到了很多堪称走捷径的高超技艺,并且自己结合实际,也构想出了一些新法子。
对此,李卫真可是没有半点心里负担的。因为,云铸祖师曾在手札里,留下了这么一段话:身为炼器师,只懂得遵从前人的法子,是可耻,且可悲的。后世的炼器术,应该不断发展。当开创出更胜前人的炼器法门时,那些过时的经验,便得将它放进史册中。希望你们在翻看我这本手札之时,我在这个时代所留下的东西,仅仅只是历史回忆。
比起那些生怕衣钵失了传人,便要打压后人思想的守旧之士。云铸的想法当真是豁达开明,无愧为一代宗师!
只可惜,现实未能遂前人所愿。云铸所遗留下的炼器心得,即使放到数百年后的当下,仍旧是相当超前高深的经验。
但那段话所传达出的一个重要信息,便是要勇于开辟新路径。这才是云铸想要留给后世太一门人,永久传承的精神!
深夜里,砂轮打磨剑身时,不时发出响亮的尖啸声。声音传出宝荫堂后,乘风变化,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使得原本于睡梦中的一些人,心惊胆颤,辗转难安!
翌日,内城中传闻四起,昨夜傅大公子的君山府私宅中,不时有虎啸龙吟之声响耳阵阵。似有神兵重宝,即将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