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剑跨域扬州边境之时,李卫真曾极力往西方云海眺望,试图以这种异想天开的方式,远远地看一眼邻近的荆州。
别说他真的没有千里眼,哪怕他飞低一些,给他看到丁点荆州地貌的轮廓,也是看山跑死马,相隔远着呢!
这番举动,源自于李卫真心中的一个念想。与天南境接壤一部分区域的扬州,他已经去了几回,但边境接壤更广的荆州,他却没有踏足过一次。哪怕是御剑俯瞰一回,都没有。
其实,李卫真也想亲眼看看,荆州的水乡,和扬州的有何不一样?那座玄岳山,到底有多巍峨呢?听说那儿有种豆腐是臭的,还是特色小吃,真的好吃吗?
当然,最想的还是那位莫名其妙,就跟他结拜的义兄,如今怎样了?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事实依据,那年发生在浮南城的事,真的就好像做梦一样呢!
想到这里,李卫真不禁拿出那片被炼制得只有一小块的逆鳞,摩挲在手中,试着去浮想张潮虎的音容。
李卫真偶尔会想,太一门遭遇灭门之难这件事,会不会传到荆州,传到张潮虎耳中。如果对方知道,按理说,应该会设法找到自己吧?
毕竟,如果换做是李卫真,他要是知道兄弟蒙难,即使无法第一时间赶到,事后也会尽力去找寻,看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地方。
但转念一想,到了那个层次的修士,一次闭关,或许就是沧海桑田。若是未曾得知消息,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李卫真更愿意相信张潮虎如今是在闭关枯坐,如果不是的话,也还是希望对方仍未收到丁点风声。毕竟,一个相隔万里的小宗门被铲除了,好像也不是那么轰动天下的消息。
如果,这两者都不是,李卫真虽说不想承认,但还是会有点难过的。
其实,李卫真心中是有答案的,就是难免不去自欺欺人罢了。
毕竟,因为缔结了天道誓言的关系,彼此在危难之际,是会心有灵犀的。自己数次命在旦夕,对方既没有出现,事后也都不闻不问。这样子的兄弟,好像不大靠谱,不大应该啊!
有时候,揭开谎言,所要面对的世界,真的有些残忍。还是麻木一些,会比较好!
“你既然这么悲观,咱现在干脆就拐弯去玄岳山,找他当面对质,问他这位大哥怎么当的嘛!照我说的话,干脆趁现在纠葛不深之前,跟他再烧一份宝箓,割袍断义!省得日后多生枝节,指不定反受他牵连呢!”意念深处,无名摆出忿忿不平地态度道。
李卫真愕然道:“这烧宝箓、立血誓的金兰之义,还能断绝关系的吗?我看书上说,违背誓言,后果是很严重的吧!”
无名不屑道:“你这得结合实际嘛!在没有牵扯其它利害关系之前,双方自愿划清界限的话,算哪门子的违誓?况且,我一直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他一个修为如此强大的修士,怎么会跟你结义呢?”
“这背后十有八九,不……十成十有阴谋!这天底下,除了你的父母,没人是本分对你好的,你知道吗?我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利用你,去达成某种目的!”
李卫真摇头道:“你太多心了吧?我有什么本事,能被他利用?而且,他如果真的加害我的话,那不就背信弃义了吗?不值得啊!”
无名冷哼道:“你还是太单纯了,去到他那种境界,落一手子,是可以布局很长远的。十年八载,等你突破到金丹、元神,等得起啊!到时候……”
“哎,我好像想到什么了……”
李卫真是没能瞧见,无名如今的脸色是有多阴沉,似有蒙受背叛的怒火暗生。
李卫真只是淡然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没法自圆其说啊?”
无名沉声道:“有些话,我说出来,就当给你提个醒。我是不知道,你这位兄弟,修炼的具体是什么功法。但有些人的大道机缘,在于“情义”二字。斩断情义,方可破境飞升!或许你,就是他的破境机缘!”
李卫真嗤笑道:“再说下去,你该不会是说,我以后会死在张大哥的手里吧?结义兄弟,相互残杀,天打雷劈的啊!这不合理,你说这话,站不住脚跟的啦!”
无名反驳道:“那如果,首先背信弃义的那个人,是你呢?”
李卫真哭笑不得道:“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发现你最近,真的太喜欢胡说八道了。你再这样子的话,你以后说什么,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的了!”
无名无奈沉默,他确实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去支撑他的猜想。况且,人就是那样,别人告知的事情,永远抱着怀疑的态度;而自己亲手挖掘出来的,不用多去思考,都会为之深信不疑。
李卫真摇晃了一下脑袋,打算抛开因漫长旅途,心神枯燥所滋生出的各种浮想,再次专心御剑。还是早点回到大伙身边,让自己忙碌起来,会比较好!
然而,李卫真悬在腰间的那枚玉符,却骤尔发出微光,继而剧烈震动,指向远处的某个方位!
“隋师姐在求救?”李卫真心神剧颤!
这枚玉符,仍是钟离华给予李卫真的那枚,其实只有一半,那另外的一半,原本也到了他手上。只是那次回到太一门旧址,又再重遇隋文烟后,在离开地道长廊之时,他把另一半玉符,递给了对方。
这一对玉符,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不是置身在某种隔绝天地的秘境之内,就都能彼此感应到对方。而使用时,也不一定要捏碎,虽说那必然是最快的方法。
运用法诀,也可让另一半玉符,发生感应。那时发出的光芒,是淡蓝色,而不是红色的。
如果说,如今李卫真还能心存一点侥幸,那就是这一半玉符,发出的是蓝光,而不是命悬一线的红色光亮。
但即使是这样,也是十万火急了。不然,以隋文烟好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求援的。
“一定要等我赶到啊!”
这一次,是李卫真自突破境界后,头一回以突破极限的速度,御剑遁空!纵然一身经脉窍穴隐隐胀痛,都难掩心如刀割所感!
相隔数千里地的隐世平原内,大雨滂沱,风激电飞。
急风暴雨之中,困于泥泞的隋文烟,额前秀发乱飞,颇显狼狈。
本该去往大雁岭的隋文烟,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选择临走前在驻地附近先行巡视一遍。结果,一下子便打草惊蛇,一场阴谋酝酿下的突袭虽被破坏,可这仍旧是一场毫无准备之战,应对的敌人,却是有备而来。
战斗一经开展后,隋文烟一方很快便处在了下风,虽不至于一下子就败下阵来,但也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那六名散修,根本无法配合隋文烟的指挥,坚守住阵地,落入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相反那些敌人,相互之间都有默契配合。从使用术法到切换成剑招,都能够彼此掩护照顾,明显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绝不是山野散修,而是宗门势力。
纵然,隋文烟的战力再如何出众,她那一盘散沙般的队伍,反倒深深拖累了她。她不得不使劲浑身解数,屡次出手救援。
倘若这时候,队伍中能有一个强点,帮助隋文烟分担一部分压力,她并非没有杀敌之机。只是现如今,都是她那边的人,在流血。
那些尚未来得及筑基的新人弟子们,已经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劫中,全都倒在血泊中了!
在俯视平原的一处高峰之上,有两人似仍在袖手旁观。
黑衣蒙面的刘子温,正在手结法印,其实是在远距离参战。如今那片平原上降下的大雨,并非是普通的雨水,而是源自于玄龟门的秘法“困泽”。对于隋文烟那样的火法修士,有着困龙在渊的削弱作用。
倒是刘子温身旁那位长相平平,身材却是玲珑浮凸的白芷姑娘,更像是在纯粹看戏。只是一直在逗弄掌心的那只墨绿色蝎子,也没多看战局几眼。
只是,统率这场大战的刘子温,也不好多说这位同伴什么。只因,白芷追随霍鸣的时间比他久,地位也要重要得多。若不是这次为了以防万一,也根本不会被派来这里。
白芷发出一声银铃般的笑声,轻声道:“刘指挥使,如今真不愧是公子身边的红人啊!虽然小女子不懂得什么排兵布阵,但也能看出如今我们这边的阵型,是密不透风,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围困死那些人。”
“看来,就不用我出手了吧?”
刘子温一脸平静地道:“无需白芷姑娘出手,自然是在下此番战果的最大功劳。若不然,您要是哪里磕着碰着了,甚至是有个万一。在下回去,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白芷冷冷一笑道:“我虽然不是战修,但杀人的手段,还是有的,更没有那么娇气。都是自己人,子温你又何须冷嘲热讽呢?”
刘子温默不作声,只是专注于维持术法。毕竟,这场大战,打赢了,他自然有赏。可要是出了差错,一切责罚,都只会落到他一人身上。哪能比起旁人轻松得来?
见刘子温不搭话,白芷喋喋不休,轻声询问道:“待会大局已定后,如果那闻人玉只是重伤不死,能不能让我跟他说两句话?毕竟,小女子也算是对他念念不忘了!”
“如今,我离开霍家医馆后,生意可是差了很多呢!如果闻人玉能够加入我们,绝对是难得的人才!”
刘子温冷哼道:“妇人之仁!府君说了,他和隋文烟的尸首,都要带回去!”
白芷莞尔一笑道:“公子那边,自然会由我来交待。如果,这个男人真能发誓归心于我……说出来,不怕让你见笑。哪怕是拼尽这些年,我与霍家的香火情,我也会保全他性命!”
刘子温眉头一皱,讥讽道:“花痴!他能活下来再说吧!”
白芷笑而不语,遥望战局当中闻人玉的身影,笑意更浓了。然而,当她瞥见隋文烟之时,那种源自女人天生的直觉,让她心中难掩嫉妒恨意!
隋文烟?连眉头紧锁,都长得这般好看啊?真不知被毒雾毁容之后,还会有人对你心生倾慕吗?
“屠绿,去吧!给那个女人,脸上添点花!”
白芷把手中蝎子往空中一抛,那只墨绿色蝎子迎风变化得巨大,形如小山那般,乘着灭顶之压,落入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