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三天时间,竹楼的大致框架搭好后,就不是李卫真他们这些门外汉能掺和进去的了。接下来的活技术层面比较高,不懂行的只会越帮越忙,而罗毅成也没那工夫一个个手把手的去教了,这比他一个人忙活都要费心费力。
要是工期不赶倒还好,只是竹楼是要尽快搭好的,那么多人老是挤在一屋,实在是不大像话。
竹楼的结构为干栏式,底层以木桩架空并不住人。这在雨水多、天气热的天南境,很多山中村寨的百姓都会采取这样的结构建房子,防潮、防洪、通风凉快。
底层的柱子,用的还是粗壮挺拔的银杏木圆柱,共计四十八根,立在大石墩上,可以很好地支撑住楼体。
沿木梯走上二楼,才是生活起居的地方。二楼设有堂屋以及左右厢房,回形长廊;堂屋大门外是一个大阳台,厢房数量共计八间,以竹篾复合木板作间隔。
一般的干栏式竹楼,无论大小,也就只有上层住人,下层架空的格局。但罗毅成又在二楼之上,加盖了两处阁楼,以作观景、休闲之用,便可视为整体拥有三层的高楼格局!
屋顶为双斜面,兼顾排水与遮阳的效用。山下百姓多以茅草编制的草排作屋顶,而罗毅成因为拥有烧窑的本领,便着很用心地烧制了鱼鳞瓦。这样一来,防水和排水的能力就更好了,而且整体也会更为大气好看!
以天然竹子为主体的竹楼,配上后天烧制而成的灰蓝色鱼鳞瓦,如此结合,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也更明白,为何许多形单影只的散修,会开辟一处山洞,或占据一处天然洞穴,就冠以“别有洞天”之名,为自己的修行住处了。因为盖房子这回事,真是一门技术活!
要是李卫真独自一人在此地落脚,怕是青戟峰上的那处山洞,就是他的“家”了。
盖房子这件事,李卫真是帮不上大忙了,但他也没闲着。只见他这日上午,带着一伙人,去到十里地外的一处丘陵,琢磨着如何将那一整座山丘,变成日后的粮仓。
当年,李卫真曾在聂耿口中得知一句话,“修行之初,七分靠练,三分靠吃!”
对山上修士而言,吃也是一门学问,低阶修士很难通过餐霞饮露,吸收转化天地灵气,就能维持生命所需。确实是有辟谷丹这种东西,基本上是个炼丹师就能制造,在黑市里也很容易买到。
但辟谷丹,仅仅只能让人无需饮食罢了。当然,凡人之躯,长期服用是可延年益寿的。可对修士而言,服用辟谷丹,对修行并无什么益处。
但灵谷就不一样了,食用蕴含自然灵气的谷物,可以自然而然地调养血肉器臓,改善气感。尤其是对于一些尚未踏足练气期的修行者而言,这更是一种奠定修行根基的柔和方法,百利而无一害。
而如今以李卫真为首的这么一伙人当中,连筑基修行这么一道小门槛,都尚未踏入的人,大小合计便多达五人之数。哪怕已是循序渐进,到了筑基后期的庄明,距离迈入练气士这道坎,也还差一线呢!
虽说如今这个团队里,也才总计十一人,排除掉未来铁了心要去往龙虎山的小道士,就只有十人之数。如果,光靠在黑市里购粮,每个月走上一趟丰城,也都够吃。
但若是在将来,这个队伍继续壮大呢?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只是早晚之分罢了。
除非有朝一日,李卫真放弃了重建太一门的宏愿。不然的话,这支队伍的人数就会不断增长,只要发展不停滞,人才就永远是稀缺的。
哪怕是吃的问题没法完全做到自给自足,也不能是完全依赖对外购买。若不然重建宗门这件事,根本就是个笑话。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对未来影响深远的问题。李卫真寻思着,他应该趁早以实际行动,做些什么。
到底耕作一事,是看天吃饭,这光顾着想、在那发愁,而不挥动锄头,老老实实滴下汗水的话,哪来的收成?若是等到春天过去,夏天才播种,那么全年就喝西北风去吧!
实际上,这会才刚开春,俗世里的农夫们,倒也不急着想下田插秧。少说,等到清明后才会忙活这事。耕作一事,掌握气节也是相当重要的。
但人家那是家里有田地,往时都有保持耕作的,才能不着急。然而,李卫真他们,有个屁的良田,荒山野岭就一大片。
所以,就必须得在往后的一个月内,开荒出可供耕作的田地,才能实现播种灵谷的目标了。
早在昨日,李卫真便已挑中了一座高不过五十丈的小山。然后,请动雀斑少年发动了一场山头大火,将杂草乱木全都付之一炬。
这个忙,少年还是乐意去帮的。因为,这已是他如今为数不多能够办到,而且能够办好的事情了。
刀耕火种,开荒耕作一事,前人便已留下智慧!
可光是野火圈地还不够,这要是在平原,或许事情就忙活得差不多了。李卫真选中这座山头,便意味着他要捣鼓出的耕地,是梯田样式的。
既是梯田,要耗费的人力就大了,得一层层往下改造地形。锄地移土,为了防止水土流失,每一层还得垒石筑埂,又得蓄水引流,规划道路……
看上去,像是十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事实上,这也是迫于无奈的选择。哪怕李卫真不是自幼就曾在田地里劳作,吃着自家粮食长大的孩子,也都知道在平原里耕作,才更轻松。
大雁岭一带也不是没有少量的平地,总会有一些地势平整的山谷、山坳的。可那些地方,要不就是离住处太远,要么就是不适合耕作,再者就是暗藏凶险。
以后负责耕作一事的,总归不会是练气士,主要还得是队伍中,修为比较低的人。把耕地开拓在太远太凶险的地方,无疑是轻松了现在,麻烦了将来。
先前从白熊寨骑回来的几匹马,如今也派上了用场,套上犁具之后,一样可以翻土。只是如今是旱土的话还行,待以后成了水田,这活还得是水牛才能干得利索,不然可得烂蹄子。而且虽说这些都是好马,论耐力还是不如耕牛,往后最多就是干点拉车运谷子的事。
这支开荒队伍里头,除去为首的李卫真,还有叶童、庄明、小道士,以及傅敬章与顾芙莺这对表兄妹。
小道士本是客人,李卫真其实不大好意思喊上他。怎奈小道士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耕作的一把好手。往时在他家乡的那间俗世道观,因为香火不盛,观里穷得叮当响,要不是自个能种些粮食,这怕是常年都揭不开锅了。
看着小道士比同龄人似乎都要瘦小的身形,估计还真像是有上顿,没下顿的那么一回事,也是没享过几天福的苦命人啊!
事实上,去到那座焦土一片的荒山时,小道士挥动锄头的架势,还真就比李卫真这个几年没下过田地的山里娃,要熟练得多。
至于叶童与庄明,没什么好事的,他俩虽不懂干田地活,可有得是力气,也听从指挥。一个人用锄头修整地形,一人赶马拉犁翻土,一番苦学后,便也有了几分像模像样。
至于富家公子傅敬章,只得是一言难尽了,没动几下锄头,就腰酸腿软、手掌冒泡了。顾芙莺虽也如此,但起码嘴上没那么多碎碎念。
干活之前,李卫真已经是把话摊白来讲了。吃不住苦的,他可以亲自送二人下山,哪怕是一路送到家都行。反正御剑的话,一来一回也就半天的功夫。
但如果想留下来,“劳其筋骨,磨砺心智,乃是修行基础”这样的话,李卫真只讲一次,不会多说,因为那是事实。这里可不养闲人,哪怕是他这样,修为已经足以一剑开山的小剑仙。如今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又有谁去可怜?
这些天,傅敬章一直以来渴望成为山上仙人的念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这是哪怕他当时受俘于白熊寨,都没有过的强烈震动。原来高高在上,已经可以御风远游在云端之上的仙人,还得干这票子操蛋事啊?
这修得叫什么仙?一点都不潇洒,一点都不江湖气!
有天夜里,傅敬章悄悄跟他表妹诉苦,一副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模样,后悔自己不应该放弃往日舒适的生活,选择走这多灾多难的道路。想着第二日,就跟李卫真提出回家的想法的。
怎想,以前心里一直不大支持傅敬章向往修仙一事的顾芙莺,却是拒绝要与他一同回家。说自己往时是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山上神仙,但现在见着了,也吃过了苦头,没道理半途而废。
其实,更重要的一点,是顾芙莺经历过被山匪掳劫后,对傅敬章的不成熟与软弱,深深地感到了失望。她觉得这次的遭遇,完全是自己的人生转折,自己真的要把将来幸福,托付在这个男人手里吗?
还是说,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御剑神行千万里,去见识见识这大千世界?天下那么大,仙人都能见着了,好男人还缺你傅敬章一个?再者,人世间的荣华富贵,与久视长生的仙福比起来,不过是脚下的沙砾罢了!
最后,傅敬章便也没走成,只好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