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又被誉为扬州粮仓,中原三大煤田之一!
扬州本就富饶,而丰城的昌盛繁华,又养活了大半个扬州!
鉴于形势所迫,李卫真决定不再从周边城镇寻找补给。他甚至认为整个天南境,没有一座城镇是安全的。
历史是可鉴的,那么多背井离乡的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当地被迫害惨了,才不得不远走他方。
当然,李卫真还没有完全要放弃故土的打算,只是要“觅食”的话,就要走远些罢了。
有多远呢?日近黄昏的时候,李卫真与赵红雪方才去到第一个落脚点,距离丰城尚有五十里水路的石渡镇。最后的那点路程,他们将会在渡头乘船,顺流而下。
然而,在渡头,船家却是一脸为难地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不是我不想做你生意,实在是现在天色已晚,加上如今这世道又不太平,这夜船不好跑啊!”
船家口中的公子,并非是李卫真,而是那一副玉面郎君模样的赵红雪。
至于李卫真,如今他在寻常人眼里,就是一位身形罕见的高大女子。一身红衣飘飘,面罩白纱,充满神秘感!
再加上赵红雪的一双巧手,把压箱底里剩余的胭脂水粉通通给抹到李卫真脸上,又盘了女儿家的发髻,别了头钗。即使是男人一样的糟糕身材,也很难让人怀疑其真实身份。
当然,仍是有缺陷,那便是李卫真不能开口说话,他一开口,绝对会露馅!
所以,李卫真只能任由赵红雪去和船家交涉。
以至于,已经许久未有涉足俗世的赵红雪,如今被当做了冤大头。即使价格已经开出了一倍有余,但还是没能谈拢交易。
船家口中所说的什么世道不太平,夜路不好走,通通都是抬价的理由罢了,李卫真早已一眼看穿。
这里距离丰城只有五十里路,附近还有一家玄门势力,叫做“归云观”,何方宵小敢在丰城区域放肆?不想活命了吗?
但凡有一两个小蟊贼活动的风声传出,怕是第二天就被那些归云观弟子给行侠仗义,功德簿上添上一笔了吧!
目光再放远一些,丰城是扬州的,而扬州是紫霄宗的!
这里是一家独大的天下,不比百家争鸣的天南境。铁律与秩序下,滋生不出胆敢肆意作恶的散修,外面的修士来到这里,都得规规矩矩。用太平盛世来形容,不为过矣!
李卫真之所以要乘船进入丰城,为的也是不想被轻易认出修士的身份,免得被本地势力盯上而已!
不是猛龙也要过江的话,除了低调一些,谨慎一点,真的别无选择了!
眼看赵红雪踌躇不定,似乎想要继续加价。李卫真不得以挨近她身旁,动用修为,尽可能将声音压成一条细线,送入她的耳中。“你别看这汉子看似忠厚,其实跟江里的鳝鱼一样滑溜呢!”
“你这样和他说,我们本来是打算去丰城的亲戚家的,既然他不开夜船,那我们只好在镇上投宿,把钱给客栈赚了。反正等明日,又不止他一条船,我们乘车也是可以的!”
如果没有面纱遮掩,在旁人看来,李卫真就是嘴唇在微动,可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受到指点之后,赵红雪摆出一副失去耐性的表情,将李卫真传授的话语稍作修改后,说给船家听。
说罢,赵红雪还一点即通地装作要转身离去,李卫真亦是欣然配合。
见到送上门的生意就要泡汤了,看似老实忠厚的中年汉子慌了,连忙扯着嗓子招手道:“二位请留步!我看二位也是真心想做成这桩买卖,我也就行个方便,晚些回去陪婆娘孩子便是!也当是结个善缘,二位也就不用去客栈花那冤枉钱了?”
“那位公子,您说是吧?”
李卫真微微颔首,赵红雪的嘴角稍稍上扬!
沉江铁锚随着绞线转动,被缓缓抽起,船索离了岸上的木桩,一叶轻舟缓缓驶出避风的渡头!
其实,这是一艘渔船,五丈长,两层高,甲板下面的船舱还能堆货。
丰城历来都是鱼米之乡,在鱼获的旺季,渔民一家人吃住都在船上,也只有淡季才会回到岸上生活。
但把船就这样停在渡头,每天都是白白在损耗。因为泊位得花钱买,赋税也不会因为休渔期而减轻。所以,往往是妇人带着老幼在家务农,青壮男人们继续开船做些运货、载人的营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百姓的生活便是这样,为了生计,终日营营役役。
所以,这位船家逮着个机会,想要多赚点钱,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并无大错。
但李卫真只是看不惯别人当他面耍心机,还被他给看出来罢了。这点钱他舍得花,只要是合理的就不心疼,但被哄着、骗着花出去,那意思就很不一样了。
船家确实是掌舵的能手,即使是在很湍急的水域,也能让这条渔船上的人,感觉到安稳。这是他一直以来,十分自傲的一点,所以他在当地,有不少的回头客。
被急风拍打面纱的李卫真,将目光从两岸的风情上收回,转而望向近处的赵红雪,轻声传音道:“你上一次下山与俗世接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赵红雪笑起来会带着浅浅的酒窝,这即使是在真正的男儿身上,也是相当迷人的。她浅笑道:“上一回,不也是和你在一起吗?”
李卫真愕然道:“你说的是,驰援浮南城的那一次?你成为练气士后,就没下过山?”
赵红雪不以为然道:“这算是头一回!我师父说,只管安心修炼就好了,所有修炼所需的资源,她来操心。最好一口气练出颗金丹,再入世一鸣惊人!外面的机缘再多,修为低的话,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为争朝夕,过早陨落,就太不值得了!”
李卫真叹息道:“想不到魏长老还挺宠爱你的!但想来也是,毕竟,她就只有你这么一位亲传弟子。”
赵红雪低头看着翻滚的江水,神色黯然道:“师父对我的期望,确实很高。”
李卫真没适逢其会地说上两句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如果讲大条道理,他不一定能说过这位身边人。他只是延续先前的话题,轻声道:“既然你许久未曾入世,那么这趟旅程对你而言,应该会挺解乏的!”
阴霾才刚聚拢,很快便又一扫而空,赵红雪点头笑道:“那肯定是相当有趣,特别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才知道要忍住笑意,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其实,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会答应。又以为,你会在路过第一个城镇的时候,就会把衣服换掉,没想到你会穿到现在?”
李卫真没想要解释什么,只是一笑置之道:“你开心就好!”
“这样啊?”赵红雪低声呢喃道。
“哈?你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这里的风景也没有多好看,我先回船舱了!”
外来的船只,无论是渔船、还是商船,都不能直接驶进丰城的运河,得在临江的港口停泊。除非是买了通行证,而船只大小又不超出内河航行规格的,才会开闸放行。
显然,若不是长期在丰城做买卖的,那就是一笔冤枉钱。
李卫真本打算到了港口,就换乘柳叶舟进城的,怎想船家根本就没有停进港口的打算,而他们也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城。
上岸后,李卫真假借赵红雪之手抛出一个钱袋,比原先谈好的价格,还多出了一倍。让船家明日申时,把船开回此处埠头。
船家捧着沉甸甸的钱袋,自是欣然答应。
待告别了船家后,赵红雪却是十分疑惑,“你不是说那汉子不老实吗?怎么还照顾他生意?”
李卫真左顾而又言它道:“你觉得,就刚才那艘不大不小的船,在水上做什么生意,才最赚钱?”
赵红雪诧异道:“我怎么可能懂这些,打渔?”
李卫真摇头道:“是走私!”
他可瞧出来了,那汉子不是不老实,而是真正的老江湖。那笔买卖,一开始就被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