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与雀斑少年会面后,李卫真还见到了正在盘腿打坐,缓缓恢复灵力的蔡若闲。
地方可谓挑得极好,那是一座在战火中,奇迹保存下的花园凉亭。
虽说,亭盖被砸开了一个桶圈大的窟窿,但好歹四根柱子还立着,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只是,如今的蔡若闲,样子有些吓人,眼窝塌陷,眼圈乌黑,面容蜡黄,无比之憔悴。
丝毫让人联想不到,那曾经是一张肤白透红的胭脂俊容。
显然,这不仅仅只是灵力透支那么简单。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何况,还是游离在灰色地带的阴神鬼物。它们不一定能比正统的玄门神只能力高,但它们要收取的回报,一定更高。
倘若,不是确切肯定,方才经历的一切,是生死攸关,片刻不得多想的大事。
李卫真必定会语重心长地说上两句,关乎凡事应当量力而行的话。
虽然,他自己都未必能够做到,但这种更多只是为了表达由衷关心的话,确是能够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这半点不是虚伪,而是发乎情理,源自本性的人之常情。
但现如今,让李卫真发自内心的,更多的是高兴。
越是在大灾难面前,失去得越多,就越容易因为眼前的一点弥足珍贵,而感到欣慰与满足。
李卫真对蔡若闲开口询问,既是要复灵回元,何不返回仙府,或是寻一处灵气充裕的清幽之地?
须知,此地污浊腥煞,对打坐调息并无裨益。
蔡若闲的回答出乎李卫真预料,本想着,他应该会说战场之上,不必拘泥于小节,顾不得考虑太多的话。
怎料,蔡若闲竟直接了当地答道:“如果,都统你回来见不着我们,肯定会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急得团团转的。小蔡,不愿都统虚惊一场!”
李卫真抿嘴点头,一切已不必多言,尽在心中。
李卫真察觉好像还少了一个人,便好奇问道:“傅公子呢?”
雀斑少年率先抢答:“在药庐呢!”
李卫真眉头一皱,这个时候人在药庐,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眼下巨阙剑还未出手,目标金主就先歇菜了的话,就更不是什么好消息。
见李卫真脸色骤变,雀斑少年连忙补充道:“人是在药庐,但这回倒霉的不是他,是赶着去送他姑姑最后一程呢!”
“咳咳……”蔡若闲不禁干咳了一声。
雀斑少年那直白不带拐弯的话语,确实听得旁人够呛。
“这也真是个坏消息。”李卫真点了点头,呢喃道。
但其实,在李卫真心里,情绪却又安定了几分。就算他和傅励驰真心做不成朋友,但交情多少还是有的。
一是一,二是二,李卫真向来是那样的人,念着往日那点袍泽之情,就不会真心想看到对方出事。将心比心,他觉得,换做自己是傅励驰,应该也会那样想。
然而,眼下最让李卫真忧心的,还是蔡若闲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这是真心能够结交的朋友,更是不能有事。
二话不说,李卫真便把那从范氏兄弟身上收刮来的储物袋,给强行破开。一股脑的倾泻出一地的物品,看从中有没有能够派上用场的灵丹妙药。
被强行破开禁制的储物袋,就好像是不经袋口解开,而是直接用利器划开一个大洞的袋子那样。
东西是都能取出来,可袋子却是已经不能再用来装东西了。
范继山的储物袋是高级货,可以装上千斤的物品。可破开之后,里头却只有寥寥几样不大入流的物品。
这让李卫真有些傻眼了,因为这家伙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清贫的人啊!
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便是这家伙应该是想在覆灭太一门之后,可以尽量的多装一些战利品。
倒是范继海的袋子装了个半满,虽然大多数物件,也是可以在必要时清理掉的,但真的不乏好货。
尤其是那一枚静躺于玉瓶当中,如同羊脂白玉般,散发出莹莹宝光的“玉华白灵丹”。
虽说,李卫真不善丹道,但他是有翻过书的,且过目不忘。
玉华白灵丹,没有起死回生的奇效,但它却是扶衰救弱、固本回元、祛除宿患方面的灵药。
即使自身并无伤病,时常服用,也能泽肌悦色,肤发生香,增长仙家魅力。若是凡人有幸得此灵丹,纵然年过百岁,亦青春少艾!
这枚鹌鹑蛋那么大的一颗丹药,就价值五千颗灵石,这还是保守估算,因为产出稀缺。有时候囤积价和急需价,之间差距可以很大。
李卫真一把将丹药倒出,示意蔡若闲赶紧把嘴巴张开。
蔡若闲不禁愕然,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无功不受大禄,无助不受大礼。都统的好意,小蔡心领了,但实在是受之有愧!”
蔡若闲曾是行走四方的外事堂执事,对玉华白灵丹的价值,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以往曾有数次,蔡若闲便是用得着这玉华白灵丹,充当敲门砖,让别门别派的女修长老,松开了金口,好让他把事情给办妥了。
但以前花的都是公费,且事情办了下来,便是物有所值,他自个可从未服过这般奢侈的丹药。
蔡若闲既是生意人脾性,也是个公道人,喜欢用价值去衡量交情,他觉得这份人情有点贵重了。现在是替李卫真心疼,等哪天觉得该把人情还上的时候,连本带利,就该替自己心疼了。
但李卫真也是执拗的人,不会因为三两句话,就改变主意。他一本正经地道:“谁说你没有功劳了?若不是你请得那阴神,及时给我通风报信。后来我所经历的事情,恐怕就是另一番变数了。往日在御战堂,我不也是向来论功行赏,对事不对人的吗?”
雀斑少年亦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老大给出去的东西,你见他什么时候收回过?瞧你现在那样,真的活像颗盐渍过,又晒干了的老咸菜,你还是赶紧治治吧!”
到底是一个人说不过两张嘴,蔡若闲只好举手投降,接过丹药服下。
这边谈到论功行赏,雀斑少年便嬉笑着对李卫真道:“老大,可能您老没瞧见,但小弟我也是出了很多力气的。比方说,起初可是我最先想到让咸菜通知您回山的!”
到底是少年心性,见蔡若闲得了好处,说不眼馋那是假的。
李卫真一笑置之道:“行了,喜欢什么自个挑去吧!”
这一幕,被小竹峰洞府内的两人,亦是透过法镜看在眼里。
祝无心倒是一脸淡然,张潮虎却是托着腮帮,一副牙疼得不行的模样。
虽说,包括那枚玉华白灵丹在内,张潮虎都没看在眼里。但若是切身处地,他要是像李卫真那样,是穷酸泥腿的底子,是绝不会对身边人那么大方的。
便禁不住恨铁不成钢地道:“败家子,真是活脱脱的一个败家玩意!”
祝无心掩嘴笑道:“天性如此,他就是这个命!就算他成长在大富之家,也能想着法的把千金散尽,最终还是贫困潦倒,有福留不住。”
“所以啊!逆天改命,势在必行。希望他以后会花钱,更会赚钱吧!”
好友之间的唏嘘重逢后,李卫真那点儿身为师兄的觉悟,就开始滋生出来了。他开始念及起那些既没有能力去杀敌,也难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外门弟子。
如果说,经此灾劫,太一门尚有未来可言的话!
那么存活下来的每一位太一门人,都是值得守护的火苗。
是抵御黑暗与寒冷的最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