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漆黑的羽毛贯穿了影子的心脏……又或者说是影子的核心。


    影子痛苦地挣扎蠕动。


    用充斥着恐惧、愤怒、仇恨的眼神，看着握着羽毛之人。


    它的本体。


    也是赋予了它生命，却立刻要将它杀死的人。


    但在影缚之仪式的创造者，精心设计出来，用来杀死影子的凶器前。


    它毫无还手之力。


    生命流逝，它在死去。


    当最后一点生命消散，影子带着强烈的不甘淡化消散。


    月光锁链也消散。


    “影缚之仪式，最危险的步骤，就是活化杀死自身影子的过程……”


    “一不小心让影子挣脱逃离，那不光是施术者要受到反噬，这个逃离的影子也会化作施术者此生纠缠不休的梦魇……”


    “好在这个步骤，对我来说，似乎不是什么问题。”


    江革把握着漆黑羽毛的手收回。


    而在月光下的照耀下，他身旁的地面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影子被他亲手杀死。


    他成了无影之人。


    这显然有违世间常理。


    他已经隐约感受到来自现世法则的排斥。


    似乎有某种力量环绕在周围，蠢蠢欲动，要将他转化成某种非人之物。


    并且，这种转化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动作要快点了。”


    江革屈指在漆黑羽毛上一弹。


    这看似无比锋锐的羽毛，质地竟格外脆弱。


    只是这轻轻一弹，一道裂纹就出现在羽毛上。


    紧接着，以这道裂痕为中心，无数道裂痕衍生，蔓延至整根羽毛。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


    漆黑羽毛彻底碎裂，化作无数黑色晶尘，洒落在刚才影子死去的地方。


    “杀死影子的凶器，上面沾染了影子的鲜血，将其破碎成尘，可以让已经死去影子的尸体，显现行迹……”


    只见漆黑晶尘飘洒。


    原本空无一物的大地之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个蜷缩着的人型印痕。


    江革也有些好奇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月的镜之仪式还有迹可循。


    那影缚之仪式的所涉及的内容，就已经远远超出凡人的认知。


    按照步骤，接下来。


    他需要将他影子的尸体，埋葬在这片由仪式所化的死寂大地之上，


    以流淌于大地之下的鲜血之河，以无尽的活力孕育其新生。


    这是阴与阳的交替，生与死的轮转。


    待到生命萌动，影子将返生。


    仪式会完成。


    到那时，他的影子不再与凡人的影子相同。


    将会获得能够干涉现世的隐秘力量。


    江革弯下腰，将影子的尸体捧起。


    那人型印痕并非真实存在之物。


    江革的手中空无一物，却感觉自己确确实实捧起了什么东西。


    “接下来，便是埋葬……”


    江革手捧影子的尸体来到仪式场地的正中。


    正要有所动作，却突然停住。


    因为场地的中央，摆放着一面反射着月辉光华的青铜镜。


    那本该是他埋葬影子的地方。


    “正统的影缚之仪式，并没有「月」的参与，是直接将影子的亡骸，埋葬于大地，让大地孕育其生机……”


    “所以我该把镜子移走吗？”


    “不对，这个仪式好像有问题！”


    江革眉头微皱。


    仪式进行到这一步，他也逐渐明悟了这个仪式的本质。


    影缚之仪式是先将自身影子杀死。


    然后祈求某位冥冥之中存在的力量，推动生与死的转轮，跨越阴阳界限，让影子返生，获得超出世间常理的力量……


    也就是说，影缚之仪式的根源，其实与影子无关。


    反而象征着生命与死亡。


    而影缚之仪式的创造者，大概是借鉴了某个涉及生死的复活仪式，改造出影缚之仪式，用来复活影子。


    死寂大地，鲜血之河，不过是表象，是用来接引那位存在力量的器具。


    凭着区区几升的血液和一些凡俗的材料，显然不足以复活影子。


    真正能够复活影子的是来自那位伟大存在的力量。


    而这也就意味着，影缚之仪式其实是需要两份【秘传】的。


    一份用来束缚影子，一份用来推动生与死的转轮。


    “不，或许影缚之仪式祈祷的那位存在的力量，能够同时达成这两个效果也说不准……”江革推测。


    但如此一来，他之前的推断，就出了问题。


    因为「月」可以束缚影子，但并没有掌控生死。


    而他没有得到影缚之仪式所指向的那位存在的【秘传】。


    祈求其力量也就无从谈起……


    “麻烦了。”


    江革撇了眼四周。


    来自现世的排斥在加剧。


    萦绕周围的诡异力量，也在一点一点逼近。


    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不然，等待他的就将是变成非人之物。


    “影子是灵魂的映射，而灵魂于大地生长消亡……”


    “大地……”


    “巍峨大地群山之母，山海元君，【采药人之秘】？”


    “或许我可以祈求祂的力量降临……”


    然而就当江革准备尝试，借用山海元君的力量时。


    迷离的月光洒下。


    恍惚间，江革抬头。


    他好像看见原本残缺的月亮迅速圆满。


    空气中隐约弥漫起了月桂花香。


    似乎有一个清冷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那是月的低语，告诉他不为人知的隐秘——


    「并非每个灵魂都生于大地，如月生于镜中……」


    江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确实，世上总存在一些特例。


    比如他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者，又比如那七位支撑世界的古老柱石……


    没有犹豫。


    江革选择祈求镜月的力量。


    他和山海元君不熟。


    相反的，他曾见过月的真身。


    而刚刚的低语，似乎就是提示——偏偏在他要祈祷山海元君的时候冒出来……


    江革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过，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手捧着影子的尸体，江革来到青铜镜之前。


    弯下腰，小心翼翼将其放入镜中。


    青铜镜的镜面仿佛化作了水面。


    波纹漾起。


    江革看见他的影子沉入一个无比广阔的湖泊。


    湖泊之中，有琉璃般的桂树，巍峨的殿宇，一轮皎洁如月般的人影坐于殿中。


    “月是骄阳之影，祂诞生于镜中……”


    “而今日，我将重现镜月诞生的过程。”


    “我的影得到了月的许可，将被允许进入镜中世界，于那里苏醒，而后获得新生……”


    圆月高悬。


    月光照耀。


    江革看到，镜中他影子的尸骸，在月光下，如气球一样鼓胀充盈。


    由原本的漆黑印痕，变成了与江革几乎无异的虚幻人躯。


    然后忽地睁开眼睛，对着江革露出怪异笑容……


    而后，江革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