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当灵爻大摇大摆出现在牢狱门口时。


    守卫外面的官兵皆是不解。


    因为自从大理寺卿查到竟是寺丞安排了人，将孙启掉包后，连同做这件事的两名狱卒，都一同下了大牢。


    在这紧要关头，现在这大理寺官员为了避嫌，基本已经不来了。


    要是灵爻白天来，还不稀奇，毕竟她是司狱。


    可这大半夜的来。


    难免引人遐想。


    要牢里出了什么事，她的嫌疑最大。


    “这么晚了，谢大人还要进去，所谓何事？”


    问话的正是当日缉拿孙启的那名官兵将领。


    “我想为皇上分忧，怕孙启畏罪自杀，明日百姓看不到他被处斩的画面，无法平息民愤。”


    那名官兵将领还想再劝，认为灵爻没必要在这紧要关头蹚这趟浑水，要真遇上什么事，还可能功劳没有。


    反倒惹来一身骚。


    就算人真在里面死了，大不了鞭尸就是。


    相信明日孙启的家人，见到他被鞭尸的画面，一定会面露不忍。


    百姓也不会对孙启的身份有怀疑。


    可灵爻说完就走了。


    大理寺的监牢内没有月光，只有插在墙上的摇曳火把，在夜里将狴犴的浮雕映照的更加狰狞可怖。


    随手取了一支火把，灵爻就往孙启的牢狱里走。


    灵爻到时，那块用血写的认罪白布，就被孙启摆在身边。


    而孙启则看着那块桂花糕，正在发呆。


    当他正抬手准备将那块桂花糕塞入嘴中。


    却听一道幽冷的声音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会选择明天跟家人一同上路，这样路上也不孤单，来世弄不好还能做一家人，何必一个人孤独赴死呢？”


    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灵爻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你来干什么！？”


    孙启问完便准备趁灵爻不备，将桂花膏塞到嘴里，却被灵爻一颗石子弹飞。


    “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孙大人就没有考虑过，为什么你妹妹想让你死在这里吗？难道真是因为你们兄妹情深？舍不下你这个哥哥受砍头之苦？”


    寂静的夜里，除了偶尔传来的呼噜声，带着些人气。


    灵爻的声音，就宛如地狱里的恶魔，将有关人性最丑陋的可能，都勾了出来。


    “亏你还想着为了不牵连德妃，时隔这么久，等到大半夜再吃这块桂花糕，不让她与对你下毒联系在一起，可惜呀，她承诺你的事，没有一件会实现。”


    “你少在我面前挑拨离间！我与茹儿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孙启对灵爻怒目而视。


    灵爻笑了。


    那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孙大人，你真的清楚吗？那么久守着一个男人，在后宫勾心斗角，德妃娘娘恐怕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见孙启沉默不说话。


    灵爻收敛了些唇角的笑意，但眼睛依旧笑看着孙启。


    “孙大人，就算你想要守住你们兄妹情深的幻想，那建昌帝呢？你应该很了解他，你觉得在百姓的评价，和他的一世英名前，他会选择放过你的家人吗？”


    “再往更深一步想，你犯了这么大的罪，如果只死了你一人，有心人不会猜测吗？”


    在灵爻一句句冰冷的质问之下，孙启开始瞳孔涣散，不断往牢房里面坐，手掌碾碎了那块桂花糕。


    而直到退无可退的靠到墙，孙启才停下，可他依旧感觉眼前有一头他不愿意面对的猛兽，正在向他步步逼近。


    “孙大人，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选择明明白白的死，而不是到死还对杀我的人抱有期待，现在城里只传出明日你将被处死的消息，可据我所知，明日你的家人也都会被问斩。”


    “孙大人连死都不怕，不过就是多等一日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说完灵爻也没再管孙启，拿着火把就走了。


    大理寺狱再次归于平静，只有鼾声和呼吸声。


    第二天。


    当皇帝知道了孙启没有死，也将被拉往刑场时，简直不敢相信。


    他最先怀疑的是德妃是不是没有照他说的去做。


    而是对孙启如实说了自己的打算。


    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德妃如果不想这么做。


    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一趟大理寺。


    原本他的打算是在德妃送孙启上路后，再将他的尸体拉出来鞭尸。


    到时候百姓看到孙家人的哭嚎。


    以及孙启连尸首都不得善终的惨状，不但能泄民愤，他还能受到百姓赞誉。


    可如今孙启没死。


    这将成为最大的变故。


    他不确定孙启在看到自己的家人，也要一同问斩，会不会在法场上说出什么。


    于是，他很快派出了杀手，想要去劫杀孙启。


    而在前一晚，灵爻就已经传信给了傅殷雪、慕曳怀，还有端王。


    他们派人从大理寺一路跟随赴法场行刑的队伍。


    杀手刚一出现，就被他们的人发现了。


    自然是没有成功。


    建昌帝听到这个消息，又砸碎了他最爱的砚台。


    “说！是不是又是谢灵那小子坏了朕的事！？”


    他手下龙影卫不过百人，这次他就是怕又有灵爻在，坏了他的好事，于是直接派出了近四十名龙影卫。


    说到这个建昌帝又想到，要不是灵爻，他在大理寺的眼线，也不可能被沈御安给拔了。


    他也不会在一早张贴了斩杀孙启一家的消息后。


    才收到孙启没死的消息。


    就在他的心里已经确定了肯定是灵爻。


    觉得对方就是跟他八字不合时。


    却听汇报的人说道：“回皇上，并不是，这次我们还没与谢灵交手，我们的人就被拖住了，而且看样子对方还不止这一批人。”


    得到这个消息，建昌帝怔愣。


    “你确定？”


    见属下肯定的点头，建昌帝暂时也没有心思想孙启了，如果是灵爻阻止了建昌帝，建昌帝只会觉得灵爻可恨。


    与自己八字不合。


    他会再找机会和灵爻算账。


    但如果是有人提前知道，并埋伏人阻止，那建昌帝就不得不深思了。


    因为这意味着除了端王那个便宜儿子，对他有了不臣之心。


    还有人对他也有不臣之心。


    并且他还不知道这个在暗地里想要对付他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