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一把捡起地上之物,来不及细看,已飞身冲入后方的暗门。他知道,那必是安度因藏身的所在。
奥妮克希亚说过,一旦禁制打开,里面控制温度的魔法立时失效,此间的高温必会很快席卷进去,即便此时已因地火的暂时消失,不再灼热如地狱,但也不是安度因能够承受的。
双目如电扫过,林森发现自己此刻身处一个不大的洞穴之中,暗红的四壁,与外间无异,只不过,与外面不同的是,里面布置的竟和人类的居室仿佛,有床有桌有家具。
显然,奥妮克希亚将这里特地装设成了适合人类居住的样子。只不知,是纯粹为了安度因,还是她自己实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漫长的卡特拉娜女公爵生涯。
在房间一角的小床,安度因瘦小的身躯正躺在其上,显然处于熟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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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出我儿子没有!”外头遥遥传来瓦里安的大吼,显然,他已等得破不耐烦了。
林森也未再耽搁,一把抱起安度因,大声回应的同时,向外冲去。尽管不知道,安度因为何沉睡,但想来奥妮克希亚也不可能对其施展任何有害的魔法,只是不赶紧离开,这里的酷热当真会伤害到他。
等在通道里的瓦里安,眼见林森抱着自己的儿子飞奔而来,一张英武却因脸上刀疤而略显狰狞的面庞顿时喜上眉梢,有些粗暴地一把夺过,下一刻却是面色一沉:“我儿子怎么了!”仟千仦哾
“无碍。先离开再说。”瞥了瓦里安一眼,林森当先前行。
瓦里安剑眉一骤,正欲离开,猛然停步:“等等,我要先割下那恶龙的头颅。”
“这你怕是做不到了。”林森冷冷回应,“奥妮克希亚已经陨落,化作光芒重归大地的怀抱。别再耽搁了,赶紧回去才是紧要之事,你不想被那些龙人发现后战死于此,并让安度因为你陪葬吧?”
尽管瓦里安自信此刻依然狼神之力附体的他,并不惧那些龙人当真能将其拦住,但安度因的安危,的确是最重要的,他不能让他的儿子再受到丝毫的伤害。故而尽管心中有些不信,但也未曾当真转身回去,而是紧跟着林森冲向巢穴之外。
守卫在巢穴外头的龙人护卫,自已醒来,但他们简单的大脑,也只是有些迷惑自己方才为何竟会突然间陷入沉睡,而没有过多地去思考。而巢穴隔绝内外的强大禁制,也未曾令他俩察觉到里面发生的战斗。
犹如一阵劲风吹过,深沉的夜色里,两名龙人守卫还未看清方才自巢**冲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两道人影已如电般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龙人守卫简单的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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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人类?”一名龙人满脸迷惑的询问同伴。
“你傻了?怎么可能是人类。人类根本无法进入公主殿下的住所,这魔法屏障,可是连我们龙人都无法随意进入,更不用说人类。”
“可是,我怎么感觉刚才消失的东西看起来像人类?”
“你必是眼花了。”
“眼花?”用力敲打了下脑袋,先开口的龙人又反问道,“要不是人类,那刚才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东西,能突破禁制从殿下的巢穴里出来?”
“巢穴里,除了殿下与她的龙人亲卫外,再没什么东西了啊。”
两头龙人,铜铃似的眼眸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应该有哪里不对劲。可他们简单的脑袋,怎也想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对劲,又没办法突破禁制到里面一看,最终决定先派一人向巨龙沼泽的黑龙将军汇报。
这一耽搁,林森早已领着瓦里安,悄然逃出了巨龙沼泽,赶往汇合之处。
回到暴风城的传送门,早已设置完毕,远远看到黑暗中瓦里安与林森两人隐隐约约的疾奔身影,几名法师自是第一时间发动了传送门。
随着几名法师开始吟诵符咒,淡淡的蓝光缓缓浮现,一道高大的传送门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黑暗中,蓝色的传送门是如此的显眼,将周围十几米空间隐隐照亮。而如水一般动荡起伏的光门之内,隐隐可见暴风城熟悉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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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这道传送门,他们便能从尘泥沼泽直接回归暴风城。
“你当真不跟我们一道离开?”
面对瓦里安的询问,林森缓缓摇头:“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办。对于曾经的那位老友的承诺,我已做到了。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瓦里安的剑眉,忍不住微微皱起。他当然知道,林森所说的老友是谁。虽说,双魂合一的他,已再非曾经的那个瓦里安,自也不会像后者那般再对林森无比信任。但他也明白,能救回安度因,实是靠的对方,若只凭他先前分裂的双魂,根本无可能做到。甚至,他能重新合二为一,成为真正的瓦里安,也是对方的功劳。无论如何,林森都居功至伟,他也亏欠其良多。
瓦里安本以为,林森会趁机提出很高的要求,却没想到,冒出的竟是“两不相欠”四字。
眼见瓦里安皱眉,林森自是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傲然一笑:“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欠我,欠我的,是我的老友瓦里安,但你不是他。我不需要你替他做出什么回报或承诺。”
林森之言,令周围众人忍不住心底大惑。老友瓦里安,你不是他?这什么意思?眼前之人,不就是暴风王国的国王殿下么?还有,另一位殿下呢?
将怀中的安度因交给身旁的牧师查看,被告知他的儿子只是被施展了普通的沉睡魔法并无大碍后,瓦里安彻底安心,重新面向林森沉声道:“尽管我对你心中仍存有一些猜疑,但我必须承认,你为安度因、为我、甚至为整个暴风王国,做出了无比巨大的贡献。我也必须承认,我的确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瓦里安,但他又的确是我,他欠你的,自该我来还。”
“随你吧。”林森摆摆手,转身离开,“如此,那船上你原本的几名手下,就暂时借我继续一用。待我自塔纳利斯归来,再让他们回归暴风城。”
“湖海洗我胸襟,河山飘我影踪,云彩挥去却不去,赢得一身清风......”古怪的歌声中,林森翩然远去,徒留满脸沉思的瓦里安,与身旁呆若木鸡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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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的确有哪里不对,但这人,救安度因是真心的,对于他口中的老友瓦里安,也是真心的。如有可能,他也愿意真心相交。
只是,奥妮克希亚,当真死了么?从那时的伤势看,的确必死无疑,可他又从未听说,一头黑龙在死后会化作光芒消散。难道,是因为奥妮克希亚是大地守护者耐萨里奥的女儿,所以当真重归了大地的怀抱?可就算如此,林森那时的古怪神情与举止,又当如何解释?
瓦里安正陷深思而一时难以自拔,却听身旁忽然有人恭声发问:“陛下,您可无事?”
“陛下,另、另一位陛下他……”
“没有另一位陛下了。”回过神来的瓦里安,霸气挥手,身为王者的风范,在这一刻展露无疑。那不同于原先那位瓦里安稍显怯弱的温文儒雅,也不同于角斗士略显粗暴的雄武英气,而是真正的王者之资。一位英明、睿智、英勇、沉稳的真正国王。
“奥妮克希亚死了,她的灵魂分裂魔法也解除了,我俩已经合二为一,重新成为真正的瓦里安,曾经的瓦里安。不,不仅仅是曾经的瓦里安。从今往后,我会是真正的暴风王国国王,将带领整个王国重现辉煌的合格国王——瓦里安.乌瑞恩。”
“陛下,真正的陛下!”所有人,立时喜形于色,纷纷下跪行礼。
不但安度因王子已被救回,而且真正的国王竟也回归。从今往后,暴风王国,真正拥有了国王,一名伟大的国王。暴风王国,再不会风雨飘摇,而将真正雄起!
再看了眼远去的林森背影,瓦里安沉声道:“你们记住,林森,是王国最尊贵的贵宾,无论何时何地。”说完这句话,这位注定将载入史册的国王,大步跨入传送门中。
蓝色的传送门,荡起一阵涟漪,下一刻,瓦里安已重返暴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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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自然不曾知道瓦里安离去前的深思与心中最后所下的决断,飘然而行的他,此时正将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之物上。
那是一条项链,一条完美的黑色项链。
通体由三十六颗大小一致、圆润无瑕的黑珍珠相连而成。在项链下端,有颗心形吊坠,正面是颗硕大的黑色宝钻,深黑无比却闪耀光泽,不仅照亮了整条项链,也照亮了林森的身形。宝钻的表面,似还有一层淡淡黑雾飘动。
这,正是奥妮克希亚消散后,掉落在地的东西。
这是她留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东西了。做个念想也好。
将项链贴身收好,抛去心底的那份悲伤与怀念,林森再次唱响了那首来自于现实世界的歌曲。
“来得安去也写意,人生休说苦痛,聚散匆匆莫牵挂,未记风波中英雄勇,就让浮名,轻抛剑外,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从未有过像这一刻那般,林森感到极需一首高歌,来排解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怀。
内心深处的那道意志,终于在歌声中,渐渐消散,就像他的身影,融于这无边黑暗,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