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般是宵禁的，工人们不得擅自从营帐外出。


    宋老五做为顶级的工匠，不受这样的约束。


    刚刚，王直设宴款待了主持工程的优秀工匠。宋老五搜集了一些残羹剩菜，挑了些馒头、窝头这种主食，想带回去给兄弟改善一下伙食。没想被王直撞见，王直请宋老五喝了一会茶。不多会，就有厨子提着几大包食物过来。


    原来是王直吩咐厨房多蒸了两笼包子馒头，切了一点卤肉卤鸭，让宋老五打包回去。王直笑称，这是犒劳他手下兄弟的，感谢他手下的弟兄们每天尽心尽力的工作。


    那时候的宋老五，一直都很感激王直。虽然王直是大燕的敌人，虽然他是海盗的头子，但是王直待人，比较宽厚。不论是他这样的高级工匠还是普通的工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


    工人们的住宿和伙食条件，是宋老五见过最好的。有工人受伤，生病，都会得到大夫的治疗。如果重伤到无法再出工，王直会赔付一笔钱财，派人送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乡。


    当然，至于这些被王直送回去的工人最后怎么样了，没人知道。因为，按照契约，工程不完工，任何人不得离开。


    虽然很多工人离家好几年，不过，大家感念王直的好，都愿意遵守王直的规定。谁都知道，王直为海上各国所不容。不过，王直凭借他强大的手腕，征服了裴衣济周边各国。在裴衣济官拜国公，这样的人，怎么会不信任呢。


    “五哥，这些肉，这些馒头，不像是吃剩的啊。”工人们拿着还留有热气的馒头，挟着鲜香可口的卤肉卤鸡块，啧啧赞叹。


    “这次可不是剩饭剩菜啊。这些肉菜、馒头，是我离席的时候，王老船长看到我在搜集剩菜剩饭，他借着请我喝茶的功夫，让厨房多蒸了两笼馒头，又给我包了一些酒菜，让我提回来犒劳你们的。”


    “王老船长真是好人哪。”


    “王老船长对我们真不错。吃得好，住得也不差，每月工钱都按月发给我们。”


    “世上的人都骂海盗，说海盗杀人越货，抢钱抢人，我觉得，王老船主对我们好，就是好人。”一个嘴把不住门的年青人说道。


    宋老五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瞎说什么呢？小心祸从口出。嘴上把点门，别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给折腾没了。”


    年轻人赶紧住了口。


    看着手底下的人吃得开开心心，宋老王心情老好。


    坐在崖边，吹着海风，喝着酒。


    看头顶月光皎洁，脚下大海起伏。


    心旷神怡。


    一年之后，城堡完工。


    工人们在城堡外的树林里齐聚，好菜管够，好酒管够。


    所有人酒足饭饱的时候，几队身穿铠甲手执兵刃的海盗从树林里杀出来，见人就砍，很快就血流成河。


    没有一个人逃掉。


    宋老五瞬间明白了，建造了这么宏伟盛大的工程，事关海上霸主王直船主的安危，他怎么可能放他们回去。


    老八负责善后。


    在无数的死尸里发现了一息尚存的宋老五。


    老八的私心救了宋老五一命。


    老八太了解王直了。王直只是看上去待人宽厚，用人不疑，实质上心狠手辣，出手果绝。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怎么可能混到如今的位子上？


    这不过是权利掌控者的御人之术而己。


    老八要给自己留条路。


    要给自己留一张牌。


    不能像眼前的这尸山血海里的死人一样，悄无声息的就没了。没人知道，绝望的死去。然后被一起埋在某个大坑里，作一个孤魂野鬼。


    如果他老八有天没了，他一定要让杀他的人坐立不安。一定会有人为他报仇。


    所以，他决心要救下宋老五。只要宋老五活着，王直的城堡就不是坚不可摧攻无不破。


    宋老五缓缓的睁开眼。


    借着月光，还有种植园的灯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和脑海里的场景慢慢契合。


    刚才的梦，太真实了。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和兄弟们的谈笑劝酒，好像就在前一刻。


    那时的风，那时的月，那时的海面，那时的山影，都在脑海里具体。


    记忆和现实，不断的比对。


    希望能找到共同的地方，有价值的线索。


    千叶羽也醒了。


    梦里的场景触手可及啊。


    仿佛姐姐手心里的余温还残留在手上。


    爷爷威严又不失温柔脸庞还在眼前没有远去。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爷爷老了。姐姐长成大姑娘了。成了自己的未婚妻。


    小时候，姐姐总是护着他，把好吃的留给他。长大了，不顾安危的跟着他，想要伴着他。


    而自己，却没有机会尽一个弟弟的责任，一个未婚夫的责任。


    樱雪醒了。


    这一生，他遇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男人。一个教她剑术，一个救了她的生命，带着她出海远航。现在的这个男人，年少英雄，陪着他成长，一起冒险，一起为一个目标努力。


    没有被山民烧死，没有在山野里浪迹。


    这样过一生，也算是不悔了。


    樱雪刚想说话，千叶羽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打搅宋老五冥想。


    樱雪的脸色微微一红。


    宋老五突然站起来，方向对上了，位置也对上了，只有细节对不上。


    宋老五在长桥上走了几个来回，穿过大殿，站到正殿门口，不停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手指变换，口中念念有词。


    终于，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老五哥，等等。这大殿的中央有机关，踩上去会跌到密室里去。”


    此时的正殿地面，一片平整，跟本看不出机关。


    “少主人，我去探探路。”


    樱雪飞身而去，踩着正殿边上的路，来回走了几遍：“少主人，顺着我走的地方走就没什么事。”


    “去看看那佛像。”宋老五穿过正殿，爬到的佛像的佛台上。


    佛像是纯铜制成，至少有千斤重。


    千叶羽此时才发现，这座正殿是依山而建，正殿的后墙就是山腰。


    宋老五转到佛像身后。佛像离墙壁有一米多远的距离。


    抚摸着墙壁上的纹路，一寸一寸，像是在印证什么。


    这些图案，都是他手底下的人，一点一点的凿上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