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冯碾子的帮忙,剩下的两亩麦地,只用了半天多的功夫就割完了,冯碾子又帮着一捆捆的往家背。
人家这么使力气,李田氏不管饭心里哪儿过意的去,把二妮从老二那儿带回来的大米全给蒸了,又用白面拌着野韭菜,打了个鸡蛋乱了点儿面糊糊当菜,挖了点儿平时舍不得吃的酱黄豆,这些就算是待客了。
李田氏在院子的胡瓜架下摆的桌子,单独给二妮盛了送她屋里吃了。
冯碾子往屋子里望了下,顿了顿道:“二妮妹妹的伤还没好么?”
“说是皮外伤,不过得好好养些日子。”那么大一窟窿呢,哪儿就容易长好了。
冯碾子倒是没再追着多问,吃饱了饭就又帮着李田氏干活儿。
李田氏这些日子眼瞅着就瘦了一圈,都快瘦没形了。整天吃的没营养,还吃不饱,连轴转了这么些天,又一晚上没睡,今儿看李田氏,发现她眼都熬红了。虽说没多深的感情,到底是这个身子的亲娘,现在她还算年轻能熬得住,长此以往肯定吃不消。
二妮躺在炕上歇着脑子却是没闲着,在二叔家的时候她没事干就在村子里闲逛,有些带孩子的年轻媳妇在村口大树下闲聊,她就跟着听了几耳朵,知道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差不多,但是那么几户富的都是靠着种地以外的法子赚下的。
就像她二叔李长发,李长发也没别的本事,就是娶了个有些能耐的媳妇。
原主爹李长顺活着的时候据说挺赚钱,城里的大户都来找他干活儿,不过那时候没分家,银子都进了她爷奶的荷包,二叔娶亲的时候又辗转进了李刘氏李长发手里,连那边的瓦房都是用的李长顺挣下的银子。可见木匠活儿做得好比种地强。
还有李田氏租借毛驴的冯家,他家种了几亩黄豆,冯婆子不知从哪儿学了点豆腐的手艺,每日里三更起,磨豆子点豆腐,走村串镇的卖,岁数大了实在干不动了才歇了,只每日里点几块豆腐,附近村子里有买的就卖,没买的就自家吃。
而冯老头用赚的钱买了头毛驴,农闲的时候天天赶着驴车拉人去镇上,农忙了出租毛驴。
只是这手艺人不会把手艺轻易外传,冯婆子能干的,别人不见得干的了。
再就是这个村的里正家,里正姓赵,和赵郎中是没出五服的亲戚。里正年轻的时候在镇上布庄当伙计,后来又当了几年掌柜。布庄淘汰下来的沉布或者有些残次的,他低价收了让他儿子到大集上卖,乡下和镇上的普通人家没那么多事儿,也不讲究布料时兴不时兴,结实耐用价格低廉就行。
里正家赚下的银子回乡买地置产,把自家种不完的都租了出去吃租子,他就相当于村子里的地主了,不少人家都租着他家地呢。也是看他在镇上年头多见多识广,家里地又多,村子里才选了他当里正。
无论在哪儿,能赚钱的都是有手艺有脑子和胆子大的人。其实她前世只是个公司小职员,每天三点一线的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嫁人生子,如果不是出了场车祸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她实在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人生。
穿到这个温饱线都没达标的人家,她不得不想想办法叫自己过的好一点儿。头上的伤一时半会长不好,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儿,不如先上外面探探,看看能做个什么买卖。
豆庄村偏僻,到镇上的话靠走路得走一个时辰,坐驴车快一些,不到半个时辰就到。村子里的人去镇上买东西或者卖土特产,坐驴车只需要一文钱。哪怕是要去城里,也得先到镇上,再从镇上坐车。
二妮自己是一文钱都没有,李田氏那儿,她不准备跟她说她要去镇上,一是李田氏肯定不放心她出门。二是她对李田氏也不抱什么希望。租借毛驴的二十文都是赊欠着的,听李田氏说先前借了冯家的一两还了,要不这回人家还不愿意再让她赊呢,那二十文等把粮卖了就能还上了。二妮觉得李田氏就算是肯给她几文钱,恐怕都拿不出来。
光躺着也实在是无聊,别说电视手机,连本书都没得看,一想到书,二妮想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字是什么模样,若是古代的繁体字,写虽然困难些,认应该是勉强能认出来。
村子里有个姓桂的秀才,他那里肯定有书,不如去他家借本看看。
二妮把草帽戴上,穿上鞋子下地。天气热,一天不洗澡身上就酸爽了,李田氏在地里又是出汗又是灰尘的,每天回来洗把手擦擦脸就完事,身上自然是有味道,不过这村子里岁数大些的妇人都和李田氏差不多,也不见得比她多干净。其实他们主要还是干农活累的,再加上活一时也干不完,就想着干完了再好好洗一回。
在二叔家的时候不方便,自家里她倒是方便得很,有个亲姐已经嫁出去了,她现在自个儿住一屋,李三小跟着李田氏住一个屋。昨个晚上她烧了一锅水,除了脑袋上伤口那里没碰,别处都洗干净了,衣裳也换上了干净的,这么着上人家里应该也不失礼。
冯碾子和李田氏各背了一捆麦子回来,正好撞见二妮出门,李田氏问二妮去干啥,二妮说屋里憋闷,出来转转,李田氏也没说什么,让她别走远了。二妮应了声,溜达着在村里逛着,找家里有李子树的人家。
李三小昨晚上还说桂秀才家院子里的李子熟了,个儿又大又圆,肯定甜得很,要是能去摘几个吃就好了。李田氏当时还说了他别眼馋人家的东西,说秀才家的李子是要拿到镇上去卖的。
很快她就找着一家院子里有李子树的,李子结得很多,把树枝都压弯了腰。
门是虚掩着的,她从外面敲了几下。农户家里的院子都大,怕里面的人听不见,她又喊了声有人在家吗?
桂子文正在屋里温书。他前两年考中了秀才,学堂里的老师自己也才是个老秀才,说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了,他就从学堂里退了学自己在家读书。
要想往上考,光靠老秀才教的那些恐怕不够用,城里有教谕,教谕身上有举人功名,很多学子们都去他开的学堂进学,只是他家里给不起束修,就算给得起在城里吃住的银两也拿不出来。
桂家对于家穷耽误孩子科举心里很是愧疚,省吃俭用想法设法的筹银两,连家里祖上留下的李子树结了李子都不肯吃一个,也就是给桂子文摘几个尝鲜,剩下的都带到镇上卖了给桂子文买纸笔。
桂子文听到叫门声放下书本出了屋,见来他家的竟然是李家的二妮,想起那天看到的,眼里不由得蓄起几分笑意。
“是你啊,怎么,是来给我洗衣裳的?”
李二妮一愣,这才认出来是那天给她指路的人,原来他就是桂秀才啊,怪不得别人都穿过膝的麻布短襟,只有他穿得棉布长衫。
她那天确实说过要给他洗衣裳,当时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只是沾点儿水,又不是沾的泥,太阳晒晒就干了,还用得上洗?
“好啊,脱下来吧,我给你洗洗。”二妮把桂子文上下瞅了两眼,见他还是那天那身衣裳,也不是很脏,既然他让洗,那她就给他洗洗呗,只要他敢就行。
桂子文把话说出来后就后悔了,虽然是开顽笑,可那话又有几分不够庄重,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不知道得传成什么样子,当下脸有些微红,忙握拳放到嘴边虚咳了一声掩饰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