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冷尴尬一笑:“师姐,我对诸多法术,都不甚了了。”
“法力为体,法术为用,有了基础,技巧之类以后再学不迟。”
池芊说了这么一句,便耸拉着月牙似的双眼,静静看着薛冷。
薛冷也趁此机会,将目光迎了上去,细细打量池芊。
不得不说,此女虽不及南宫千颜那般惊艳,但气质独特,也不输其多少。
一身略显宽大的白茸锦袍披在身上,随风晃动,颇有几分洒然从容的气度。
而从冷风吹扯开的缝隙里,也显出其中剪裁精致却并不繁复的裙装,同样也是白色。
五官灵秀细致,无一丝瑕疵,一眼看去只觉得极美,但若细细看来,又觉得她眼神清澄澈,恍如明镜,让人不敢轻侮。
看到她,薛冷就像被一把利剑架上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只是被看着,他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挖了出来,呈现在对方的眼前。
他不是没有遇过比池芊修为更精深的,但却从没有人会用这种眼神、这种方式来打量他,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此时站在面前的好像不是池芊,而是另一个薛冷。
瞬间,薛冷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偏在这时,池芊脸上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这微笑,彷佛让架在薛冷脖子上的利剑向外侧轻挪一分:
“你,很紧张?”
她的声音依旧懒散,但如冰水般冷冽,穿透力极强。
薛冷必须做出几次深呼吸,才能确保自己说话的顺畅。
他艰难地挪开眼睛,强自镇定道:“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慢慢习惯就好,离结丹还有几十年功夫,凡俗的一生,大抵不过如此。”
池芊的反应快得很,与她的气质截然不同,犀利锋锐,直指核心要害。
薛冷方应了一声是,便感觉着周身针刺般的危机感刹那间消去,身上也好受了许多。
“听说,你被血羽真君收做关门弟子了?”
池芊的眼神不再像刚刚那样虚无莫测,而是变得实在起来。
她在虚空踏出几步,像踏在实地上一般,来到了薛冷身边。
也许是心理作用,或者是真有什么奇异法门,薛冷只觉得她身上的气机已经尽数收敛,他现在只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
现在的池芊便有些师姐的样子,颇为从容大气,声音柔和了许多,由此更能感到她音质的悦耳。
她伸出手来,想摸一下薛冷的额头,却把薛冷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师弟侥幸!”
“侥幸?不是害羞吗!”池芊见他的模样,轻笑起来。
现在的她又是另外一种情致,笑容淡化了慵懒的神情,松弛的线条变得绷紧起来。
又是另一种气度,像是春秋两季的凉风,直吹到人心里去。
薛冷红着脸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模样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近距离接触时,薛冷再一次感受到池芊的美,他看到了池芊的手,感觉那彷佛是由寒玉雕成的一般,晶莹剔透,不类凡物。
因此,他才一退便后悔了,心想被这只手覆在额头上,不知会是怎样的感觉?
这个念头才起,心中又是一跳,这位师姐好利的眼睛,可莫要被她看出来了!
如此心下连续几次波动,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忙抬起头来,想做一个无愧于心的样子出来。
但一抬眼,便碰到了对方狡黠如月牙的眼睛。
不由自主地,他那才略好一些的脸,顿时又红了起来,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薛冷啊薛冷,你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修么?”
“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薛冷局促的模样,池芊不知怎地,心中竟也愉悦了起来,便是刚刚生出的一丝怨气,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或许,真的是有缘吧!
“跟我来。”不再捉弄他,池芊转身朝着洞府走去。
说起来,这还是薛冷第一次进入活人的洞府。
以往探索的遗迹,不是年久失修,就是生灵罕至,与其说是洞府,倒更像是陵墓一些。
不过池芊这洞府,似也没有他所想象的白玉明珠交相辉映,仙丹秘笈遍地摆放的模样。
仅仅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一个丹室、一个打坐用的静室,还有一间典籍存放的书房,如此而已。
如果说有异常,便是不知这深入山腹的洞府是如何取光。
找不到一个明显的光源,却满室亮堂堂的,纤毫毕现,与天光无异。
池芊带着他进入书房,里面典籍也不甚多,多是一些术法之类,但有大半,薛冷却是从未见过。
“这里有全本的颠龙倒凤诀,以及我往日的心得,一会儿我传你法诀,日后便可到此修炼参考。”
“喔,你有什么想说?”
薛冷此时脸上的表情非常之精采。
他看着书架第二层上,满满一排的诸如等等书册,心中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一拥而上,嘴上漫声应道:
“只是不想,这一门法诀是如此复杂……”
池芊却不以为意,仿佛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
“双修功法入门难,巩固难,大成却易,只看你有没有那心思。
想来,你能花上八年时间突破筑基中期,便能花上八十年去凝结金丹,如此长的时间,也足够你将此诀吃透。”
薛冷平定心绪,坦然相对,正声说道:“必不负师姐所望!”
池芊似乎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懒懒地应了一声:
“我们虽然还未正式结为道侣,但也不必太过生分。”
池芊说完,随即便传了他进入洞府的法子,再让他出去。
薛冷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告退,只是才到门前,池芊又问了一句:
“你初入筑基,可有趁手的灵器驱使?”
“额……师尊刚赐下一件上品灵器,还未开始祭炼。”
薛冷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回了句。
“噢…这样么,阁中府库里有件不错的御空灵器,我抽空取来给你。”
薛冷连忙谢了一声,见池芊再无话说,便退出门外。
临去之间,他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池芊脸上那慵懒无谓的神情,又深重了几分。
薛冷心中复杂,却随即便被无法抑制的狂喜充满,再想不到其他事情:
“仙途无量,仙途无量!”
他翻身上了悬崖,峰上残阳如血,映得千里浮云,乱闪霞光,照在他脸上,也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