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看着眼前神情淡然，笑意盈盈的陆渊，真玄心中翻涌不定，一时不知对方是在默认，还是在客气。


    眼前这位陆掌教，与他当初印象中的那位楚王，相差实在太大了。


    这个太大，说的不是相貌方面。


    两人的相貌，不能说完全一样，也差不多没什么区别，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从这方面判断，两个人就是同一人。


    但其他方面，比如气质，气息，法力，神魂等等，两者就完全不同了。


    当初那位楚王，是何等英豪？


    以猎户之身，崛起于乱世，扫一郡之乱，立诸侯之基。


    此后建国称制，北驱周人，西平夷寇，拥百万之众，据半州之土，为世之英豪，以霸业称着。


    那个时候的楚王，锋芒毕露，威霸天下，令人不敢直视，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可如今这位陆掌教，锋芒内敛，淡泊逍遥，口出言利，胸无大志。


    两人性格气质，天差地别。


    而神魂气息，状若两人。


    所修道法，也各不相同，法力性质迥异。


    可以说，除了一个相貌相同外，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其实这种判若两人的差距，也是陆渊敢主动站出来，走到台前的原因之一。


    相貌方面，他没打算去改。


    气质方面，他从原先的帝王转变为逍遥散仙，几百年熏陶下来，原先那种气质，有意收敛之下，自然能敛个干净，换上另一种气质。


    至于法力，统一了九州之后，他早早的就更换了主修功法，把太平道法进行了一次大升级，从根子方面就换了。


    以新的太平道法，所修出来的法力，当然是另一种了。


    而功法根基都变了，受此影响感染，当他突破修为，尤其是蜕变成仙时，整个神魂、气息，自然也跟着蜕变。


    等蜕变完成，都是另一种生命层次了，自然和以前不同。


    而这些不同，加一起整合。


    陆渊除了相貌没变外，其它从里到外，由皮到骨，由身到魂，都已是另一个人了。


    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不承认，别人自然也无法确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也就有了现在，真玄的举棋不定。


    ‘难不成，真如我方才所说，眼前这位陆掌教，就是当初那位楚王的转世身？


    对方最终没能逃过九州之劫，陨落于那末法时代。


    最终灵魂侥幸投胎，来了这仙界，然后拜入太平道门下，有了今日成就？’


    真玄心中惊疑之下，忍不住生出这般猜测。


    因为这是有可能的。


    虽然仙界之内，大多数生灵，陨落之后，灵魂多半是直接消散于天地间。少数则能被各处阴界收拢，进入那地府做游魂恶鬼。


    但也有一些修行有成，或者幸运之人，可保留一点真性，在灵魂消散后，真灵不灭，重新聚拢灵性，在天道循环之下，重新转世投胎，活出第二世来。


    仙界中，基本修成了真仙，就可做到真灵不灭，进行转世。


    而仙界如此多的人口，庞大基数之下，自然也不缺少幸运儿，每几亿、几十亿人中，就有一二人能够侥幸转世，轮回做人。


    如果那楚王陆渊真够幸运的话，纵然修为不够，最后活个第二世，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对方乃大气运之人，很可能凝聚了九州界的最后气运，有此底蕴，保住真灵，活个第二世，也算不得多惊世骇俗。


    以那楚王寿元，对方转世之后，再活到现在，也有千年左右。


    千年时间，只要能拜入一个大仙门，有楚王转世真灵携带的那种天资底蕴，做到眼前这位陆掌教的成就，也颇为合理。


    到底是一个世界的最后气数，怎么也是不凡的。


    ‘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原先想的，以九州同道的身份，拉拢这位陆掌教，可就难了。


    是楚王的话，还有同乡之情可叙。


    但若是转世身，那却连攀点香火情都没办法，对方又能给几分情面呢？’


    真灵转世之后，重新投胎出来，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另一个人。


    灵魂、记忆、人格，都是重新塑造出来的，不可能和前世一样。


    就如一把破剑，回炉重造，融化成铁水，再锻造出来。


    两者根本不是同一把剑了。


    真灵投胎，也是如此。


    这也是对真玄来说，最差的结果了。


    “不管道友是否为我那好友，贫道都愿意，也想和道友做朋友。我紫云宗，以及九州仙门，亦是如此。


    我在山门内，扫榻以待，等候道友前来。”


    不管自己猜的对不对，真玄还是决定，先拉拢住这位陆掌教再说。


    搞好和太平道的关系，这是最重要的。


    其它的，等以后再说。


    “贫道也惟愿太平道与九州，世代相好，不起兵戈。”


    陆渊微笑颌首，语气诚恳。


    废话。


    他这些年一直拉拢九州，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以后，自己夺取长青域后，能让这些九州宗门安安分分，别来打自己吗？


    若不是为了这个目标，何必费这么多功夫，还让自己委曲求全。


    总不能是吃饱了撑的吧。


    “贫道谨记。”


    真玄能感受到陆渊话语中的真诚，心中不由触动，深行一礼。


    话谈到这里，已是差不多了。


    陆渊作为东道主，此次又是自己的庆典法会，这不可能把所有时间，都放到杨吉华和真玄身上。


    对于其他前来参加法会的仙门使者，也是要顾及到的。


    于是两人，也各自告别。


    作为惹人厌的九州使者，真玄也没自讨没趣，去和其他跟自己不是一路人的真人硬凑。


    而是转道去拜访衣丹城，打算和这位已经卸任的前任掌教，再拉一拉关系。从对方口中，试探一下太平道今后的真实态度。


    虽然已经从陆渊那里，得到了些许暗示，知道对方对于九州仙门，没有什么敌视，甚至还展露了些许善意。


    只是这善意，是花钱买来的。


    可是这种纯粹由金钱构造的关系，有钱时自然稳如泰山，但没钱时，却也最容易翻脸。


    比财力，九州仙门肯定是比不过长青仙宗的。


    毕竟两国体量摆在这，差距实在太大了。


    既然比不了钱，那最后也就只能比人情了。


    对于这点，真玄还是有些信心的。


    这两百年来，在衣丹城的一力倡导下，九州仙门和太平道的关系飞速增长，都快要亲如一家了。


    虽然这位衣掌教，似乎是为此下台了。


    可人家怎么说，也是太平道在长青域立足后，筚路蓝缕，建立宗门的第一任掌教，对门内的影响力，自不用多说。


    此时哪怕已经退位了，也没谁认为对方就真的失势，再没什么权利。


    只要搞定了对方，靠着旧掌教的影响力，哪怕日后太平道政策转向了长青仙宗，也能拉住一部分舵，不让彻底偏离九州仙门。


    这也是方才真玄，为什么愿意给陆渊送上一份大礼，花钱买对方去自己宗门的原因。


    这钱不是给陆渊花的，而是给衣丹城花的。


    九州仙门要做出表态，表示自己这个朋友，并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对于拖累到了衣丹城，心中也有愧疚，愿意给予一些补偿。


    这份大礼，就是补偿。


    而有了这份补偿之后，衣丹城在太平道的处境，自然能好上许多。


    这对于维持这位九州仙门的坚定盟友，有着至关重要的好处。


    真玄去找衣丹城了，陆渊也去招待其他使者。


    这样在山中忙碌了半个月，法会总算结束，各方使者纷纷告辞离去，山里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不过陆渊也没空休息。


    按照约定，他要去一趟长青山，好好和长青仙宗，进行一次友好交流。


    这次访问，是肯定要去的。


    对方都已经备好了大礼，就等着自己上门去取了。


    既然如此，自不能端着，要赶紧去。


    于是法会过后，他又马不停蹄的跑去了长青山。


    然后在长青山上，受到了长青仙宗上下的热情招待。


    那位如今长青域内，刚刚取得了长青上仙称号，如今长青仙宗的掌教宋希仁，更是主动出门迎接。


    以地仙之尊，招待一位人仙，可谓给足了陆渊面子。


    否则，纵然两人都是一宗之掌教，地位理论上是相同的。


    但在仙界，决定身份高低的，不是职位，而是境界。


    两人境界差距摆在这，那可不是随意就能抹平的。


    陆渊对此，也投桃报李。


    当场就拍板，两宗今后，互通有无。


    将持续派出弟子，前来北边游历，此将形成定例，一直维持下去。


    同时也欢迎长青仙宗弟子，前来域南游历。


    希望借助这些游历交流，实现让两宗关系，日趋亲密的目的。


    对此，宋希仁表示很满意。


    先前九州和太平道的关系，变得如此之好，快要成同门师兄弟了，原因为何？


    里面除了衣丹城这位掌教，年年前去访问的原因外。


    剩下最重要的，就是太平道门下弟子，年复一年的跑去域西游历。


    通过频繁的底层交流，从而促进了两宗关系。


    现在自己这边，有了陆渊这位现任掌教的拜访。


    日后又有大批弟子，固定前来。


    那完全可以照抄九州经验，通过一次次交流，从而争取太平道门人的好感。


    这样等交流的次数多了，几百年过去，两宗自然也能亲如一家，彼此以师兄弟相称。


    尔等收买了所有太平道的弟子，甚至只需获得大半、乃至一半太平道弟子的好感，对于长青仙宗来说，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目标。


    如果说陆渊等人，是现在的话。这些中、底层弟子，就是未来。


    把握住了他们，也就把握住了未来。


    像衣丹城、陆渊这些人，别看此时威风凛凛，掌握了一宗权柄，不可一世。


    但他们，终究也只是个人仙，人仙最多也只能活三千年。


    再通过修为，计算太平道前后两任掌教的寿元，按常理推断，也就不难得出，这两人顶多能活个一千多年。


    尤其是衣丹城，能修行到人仙后期，更是可能连千年寿元都不够了。


    这次他主动退位让贤，或许就是察觉到了这点，所以才想趁着生命最后关头，努力冲击一把地仙之境。


    可这种冲击，往往成功率都不高。


    最后多半落得个生死道消的结果。


    所以衣丹城和陆渊等人，在长青仙宗看来，也顶多再出个一千多年风头了。


    等过了这段时间，两人就要死。


    但一千多年后，长青仙宗和九州仙门，实力才恢复到一半呢？


    还远未到恢复巅峰，能再度扩张的时候。


    真要扩张，也得等两三千年后，也就是下一代人了。


    而这下一代人，自然就是日后源源不断，前来长青山，进行交流的人了。


    把握住了他们，也就把握住了太平道的未来。


    而像陆渊、衣丹城等老人，价值其实没那么高。


    除非他们能突破地仙。


    可这又何其之难，哪是这么轻易能做到的。


    当然，其实就算两人走狗屎运，能突破地仙，那也没啥。


    长青仙宗只要把握住了下一代，照样能够通过未来，在太平道门内，扶持出一大批亲近派。


    靠着这些亲近派，也能谋划不少好处。


    在未来对九州仙门的第二次进攻中，也能以此制衡太平道亲近九州的一派，令其再度保持中立。


    只要能完成这点，对于长青仙宗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而陆渊，自然也能看出这些，猜出长青仙宗心里打的主意。


    不过他并不在乎。


    常理来说，这些门下弟子，确实是太平道的未来。


    可太平道的核心主干，一直都是他和几个分身，可从来不是什么门下弟子。


    这些弟子日后就算成长了，也顶多是一两位，或者三四位人仙罢了。


    这种力量，就算全都被外人拉拢了去，也无法撼动，日后注定个个是地仙的他和自己分身。


    想靠这些弟子，影响太平道的决策，真是想多了。


    况且。


    长青仙宗想等这些弟子成长，图谋两三千年后的事情，那也得有这个时间啊。


    按照陆渊的计划，最多千年，它便会发动统一长青域的战争。


    千年时间，真够这些弟子成长吗？


    肯定不够的。


    从这方面讲，长青仙宗的图谋，就是一场空。


    有着这些条件在，他根本不怕，门下的弟子被拉拢，被腐蚀。


    相反。


    用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弟子，来换取眼下长青仙宗送来的大礼，以及日后年年都要持续付出的好处。


    让长青仙宗一直输血，来供养太平道。


    这种冤大头，这年月，可不好找了。


    因此在拜访之后，陆渊美滋滋的，收下了长青仙宗送来的大礼。


    足够打造一件有余仙器的材料，被他收入了囊中。


    之所以是送仙器材料，自然是陆渊这些年发布的任务，一直都是只收炼器材料，对于其它宝物，则奖励寥寥。


    那些弟子上交上去，基本一交一个亏。


    时间长了，众人也就看出，太平道只想要炼器之宝，其它的，则没什么兴趣。


    这次要送礼，要拉拢太平道，长青山当然是投其所好了。


    在长青山好吃好喝了一月，陆渊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然后又带着门下弟子，转道向西。


    准备去域西之地，领自己的下一份大礼了。


    在域西那边，陆渊自然又受到了，域西五家仙门的热情招待。


    不过九州仙门虽然热情，但他们送上的大礼，相较起长青山，却就显得寒碜许多了。


    送上的炼器材料，只能凑够半件仙器，远不如长青仙宗。


    从这其实也能看出，相比于长青仙宗，九州仙门确实已经衰落了。


    各种底蕴，都已落于人后。


    也不怪这些年的恢复发展，排在最后，连太平道都不如了。


    在域西待了半月，陆渊总算结束了这次初始之旅，然后带着两家仙门送上的大礼，返回了密云山。


    而等回去之后，他也没歇下，而是马上叫来了金清月，打算培养一下这位，一直较透明，没什么存在感的分身。


    现在比起已经成了地仙的衣丹城，正在突破地仙的车失道，甚至已经是地仙后期的他。


    在本尊和所有分身中，此时才仅仅是人仙后期的金清月，无疑已经成了实力最弱，也最薄弱的一环。


    而这位分身的弱，这是限于他原本的底蕴，只能支撑他走到如今。


    后面想继续提升，就只有用更多材料，重炼天子金刃，给他来一次彻底的提升了。


    经过这两百年太平道的收集，陆渊已经凑足了一件仙器的材料，这次出门一趟，打了长青仙宗和九州仙门两家仙门的秋风，又拿回了两件仙器的材料。


    总共三件仙器的材料，虽然每份材料，都只能炼制最基础的下乘仙器。


    但这些数量加起来，配合天子金刃原本的级别，也能勉强将它的底蕴，提升到中乘仙器，也就是地仙层次了。


    等到了那时，陆渊分身中最薄弱的这一环，也将彻底被弥补完整。


    届时他这位本尊，以及四位分身，都将晋升地仙。


    太平道有五位地仙，这长青之域，谁人可称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