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了看四周草木，白缘心中有些发苦，这荒郊野岭的太真实了，完全不像普通幻境。


    看那灵狐咄咄逼人的架势，想逃跑怕是不可能了，只能先稳住对方。


    短暂判断了一下局势后，白缘偷偷瞄了眼空智和尚，有些迟疑道：


    “那个……我觉得您没错，杀人偿命，这是人族自古宣扬的道理。就是行为上有那么一点点的……过激。”


    白缘谨慎的选择措辞，其实它此刻早已不在意谁对谁错，只想安抚住对面二位这满是怒火的同类，好尽快脱身逃离。


    果然，在听闻白缘的话后，灵狐夫妇目光中的狠戾也消弭了不少。


    其中公灵狐还挑衅地朝老和尚抬了抬下巴，尖声道：


    “就连一个过路的小家伙，都认可我的所作所为，老和尚你又有何可说？”


    只是对于公狐的质疑，空智老僧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依旧将目光投向白缘，无喜无悲道：


    “既然这位施主认可这二位的行为，想必是也同样觉得天道有所不公？”


    空智的声音不大，却让白缘心头惊惧，不敢贸然回答。


    天道至高，修行感悟正是天道。质疑天道，那又何尝不是在质疑自己的道心？


    道妙真修尚不敢如此，更何况它这种刚刚踏入修行的浅薄之辈。


    ‘我只是一只连正统妖修功法都没有的小妖呀，干嘛这么为难我呀。’


    白缘心中暗暗叫苦，低垂着脑袋，声若蚊蝇地答道：


    “我可没这么说。天道至公，对万事的判决还是很公正的……当然，二位前辈的做法也没错，只是稍微冲动了而已……触犯了一些东西……”


    只是白缘这番和稀泥的话，显然不能令老和尚满意。


    沉默了半分钟，浩瀚的佛光自空智老僧脑后光轮升起，带着一股荡平一切的气势。


    空智老僧握紧手中佛珠，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冲动可不是解释上百条无辜之人性命的理由，看来老衲所思还是错了。


    二位道友执念深重，已经误入歧途。如此，就由老僧来亲手将尔等降伏，再慢慢度化好了。”


    话音刚落，空智老僧手中的佛珠陡然甩出，珠串散落，上百颗佛珠好似一粒粒光球，绽放出的佛光顷刻间笼罩了半座山头。


    “救苦救难大光明王佛，渡尽众生一切恶，救赎人间一切苦……佛法无量……救赎…阪依…”


    宏大的佛音自虚空中传来，山林中，所有听到佛音的动物都纷纷被感化，停下了一切活动，以各种扭曲的姿势朝着空智老僧的方向跪拜。


    白缘强压下心中跪拜的冲动，一脸惊骇地望着化作明王烈焰的空智老僧，这还没正式出手就有如此威势，要是真打起来自己这小命不得玩完？


    而且看那秃驴的架势，攻击似乎将自己也囊括了在内。


    “秃驴，我夫妇与你客气交流，真当是怕你不成？”


    灵狐夫妇见到空智动手，也不甘示弱，妖异可怖的狐火熊熊升腾，两只灵狐合力，一时之间气势上的交锋竟与佛光拼得平分秋色。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白缘也顾不得太多，调转体内为数不多的妖力，夹着尾巴就朝身后跑去。


    刚刚思考老和尚的问题时，它虽然假意犹豫，但也没有闲着。趁着思考的间隙，偷偷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此处下山有两条小路，一条靠近老和尚，一条靠近灵狐，其余地方都是灌木丛生，荆棘遍布。


    想要快速逃离战场，无疑是走这两条小路最为合适。不过情况紧急，白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靠近灵狐夫妇的那条小路逃命。


    毕竟大家都是狐族，自己还顺着它们的意思说了好话，怎么的也得放自己一条生路吧？


    ‘主人救我呀！’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阵阵气浪，白缘感觉从没有一次如此想念柴江翠。要是有主人在这，谁敢来质问自己呀。


    白缘玩命奔逃，短短十秒钟的功夫就已经跑出了数百米远，看似远离了双方交战的范围。


    可不等它松口气，眼前的场景忽然又开始发生变换。


    一阵眩晕感袭来，白缘瞬间无力地趴倒在地上，足足过去数秒，它才重新恢复身体的控制。


    可等它睁开眼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它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山林，正被囚禁在一个竹条编成的笼子了。


    就当它想要搞清楚情况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差点没让它背过气去。


    ‘这不是我的身体？’


    看着身上火红的毛发，白缘心中有些惊疑。但这具身体的四肢似乎已经被打断了，它想要略微移动都做不到。


    “姐姐，咱们是不是要死了呀？爹娘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啊？”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虚弱且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差点吓得白缘一哆嗦。


    它蠕动着身躯，艰难地转过头，发现在它身后同样躺着一只四肢折断的年幼赤狐。


    小赤狐眼角含泪，浑身恐惧地止不住颤抖。


    虽然不认识对方，但不知为何，这具身体似乎对小赤狐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这……我不会是附身在了灵狐夫妇的身上吧？’


    这有些出现的场景让白缘心中一个咯噔，想到了不好的猜测。


    “……别怕，爹娘此刻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看着小赤狐惊恐的目光，白缘有些于心不忍地安慰了一句，虽然它知道灵狐夫妇恐怕没这么快来。


    但如今总归是猜测，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等待永远是煎熬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赤狐可能是因为是失血过多，变得更加没了精神，白缘的心也同样越来越沉。


    日落西斜，院子的房门缓缓打开，但进来的却不是灵狐夫妇，而是一位手持杀猪刀的彪形大汉。


    大汉将墙角的一块磨刀石取出，一边磨着刀，一边小声嘀咕：


    “这两只狐狸的皮真是极品啊。后天拿到市集换了银两，我就可以向燕子提亲了。


    这么多年，终于让老子走了大运……嗯，还得去山神庙拜一拜，感谢山神，这说不定是山神老爷看我牛三光棍这么多年，发善心赏给我的……”


    磨刀石与尖刀发出的沙沙声，吓得小赤狐止不住地颤抖。不过白缘也没空管它了，它现在唯一祈求的，就是自己本体别一起死在故事里。


    牛二拿了块破布，仔细地擦拭了一下杀猪刀，打量着有些反光的刀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这样一刀下去绝对不会拉扯毛皮。”


    竹笼被打开，小赤狐来不及求救，就被牛二一把抓了出去。


    “姐姐救我！”


    小赤狐惊恐挣扎尖叫，但身为人类的牛二根本听不懂，这当是野兽的垂死哀嚎。


    “嚯，小东西还挺能挣扎的。”


    看着手中几次差点咬到自己的赤狐，牛二眉头一挑，手中杀猪刀直接朝着它胸膛刺下。


    刀锋沿着破口滑落，被开膛破肚的赤狐瞬间失去了力气，气息奄奄。


    牛二熟练地摆弄杀猪刀，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将赤狐的皮毛完整地剥了下来，连尸体里的内脏也都处理干净了。


    虽然说狐狸肉不怎么好吃，但是肉终究是肉，可不能浪费了。


    白缘眼睁睁地看着同类在自己面前被扒皮抽骨，心中只觉无比的愤怒。


    但身躯的无力，却渐渐让愤怒转变为了绝望。小赤狐死了，下一刻也该轮到它了。


    看着牛二将自己抓起，同类的鲜血甚至还沾染到了它的皮毛之上，白缘尝试着反击，但依旧是徒劳无功。


    杀猪刀在眼前迅速放大，即便是心中有所准备，白缘的瞳孔还是猛地一缩。


    “要死了！”


    然而就在刀锋接近的刹那，一道好似天籁般的熟悉剑鸣，忽然在它脑海中炸响。


    铮——


    剑鸣动彻天际，牛二脸上的表情凝固，杀猪刀消失，整个世界开始崩碎。


    白缘只觉一个轻微的恍惚，再次回过神，已经重新回到了聚膳楼内。


    ‘那声剑鸣———水月剑！这主人留在我体内的后手？！’


    死里逃生，白缘眼中的惊骇还未完全散去。环顾四周，却见楼内所有食客尽数倒地昏迷，而且有近半人已经没了气息。


    说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整个聚膳楼显得安静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