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光的一天天流逝,老皇帝病体愈发沉重,时至今日,他犹自没有退位的意思,太子急不可耐,而有翼王的支持,晨郡王的地位稳如泰山,如今的太子已经是如坐针毡,一刻都等不及了。
这日太子又命人将紫风唤来府中。
书房内,紫风一见太子姬琮那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又黑又紫的脸色,便知他唤自己前来必定没有什么好事,事实上,给太子办事,又哪里会有什么好事?
“最近撼天虎有什么动静?”太子有气无力地问道。
紫风回:“自从前些日子师父暗杀翼王的义子失败,便终于将自己关在书房,也许正在自我反省吧。”
“反省?呵呵,”
太子冷哼一声:“早说过了,莽夫无用,如此蛮打胜算又能有几分?倒是没想到啊,翼王居然还有个义子。无论如何,经撼天虎这一闹算是打草惊蛇了。各路探子来报,今日京城周边突然发现有队伍集结,少则数百,多则上千,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人的队伍,不过,看起来老二是做好了准备了,如果我所料不错,应当都是翼王的旧部。现下父皇病体沉重,又迟迟不肯下诏退位,若老二突然起兵,那我们可就挡不住了,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
紫风道:“翼王目前应该还不敢动手吧,紫风以为,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震慑太子殿下,让您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太子冷笑一声:“翼王自复出至今不曾去宫中拜见父皇,可见他有多嚣张,而父皇也拿他毫无办法,若长此下去,这天下岂非是他翼王说了算了?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紫风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把这些队伍都除掉?这可有难度啊,我们没有这么多人,而且一旦打起来恐怕惊动朝廷,那就不好收拾了。”
太子站起身来,缓缓踱到紫风面前,说道:“要除掉这些人马,恐怕不那么容易,父皇兵权不给我,朝中一半以上的武将都是一帮老家伙,而且他们跟翼王都有交情,至今我也不知道翼王究竟是在支持老二,还是他自己在觊觎皇位,如今那些城外的兵马还不知道都是什么人的队伍,我们要是盲目去作战,恐怕……”
见他欲言又止,紫风问:“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沉声道:“擒贼先擒王!”
紫风心中一紧,虽然知道太子一直想除掉翼王,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动手,显然,他是对翼王惧怕了,心里虽是这样想,可太子面前他还真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聪明了,便故作惊讶地问道:
“殿下是打算直接刺杀翼王?”
太子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刺杀翼王谈何容易,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兵行险着了,撼天虎只为报私仇,杀他的义子有什么用,又不是亲儿子,只要翼王一死,朝中必然大乱,若翼王真的只是为了给老二助力,翼王一死等同于抽掉了老二的筋,到时候,本太子就把老二的皮也一起扒了,快刀斩乱麻。”
紫风问道:“太子打算如何对付晨郡王?”
“杀!”太子语声清冽,一个字说的毫不犹豫。
这一个字直听得紫风后背一阵发凉, 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说出两个“杀”字,一个是对他的亲皇叔,一个是自己的手足兄弟,语气是那么地冷漠和迫切,或许,皇权之争便是如此直接,直接到无视亲情。
紫风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是”。
太子走到他面前,眸色森寒,唇边含着一丝阴冷的气息,说道:“我给你半个月时间,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完成对翼王的刺杀,我只想看到结果,明白吗?”
紫风额首:“紫风遵命。”
……
离开书房,紫风脚步匆匆,他恨不能脚不沾地“飞”离太子府,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让他感到有种邪恶的死神的气息,令他几乎窒息。
他一路急行,回到武德堂后,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抚额沉思,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脑中时刻跳出太子那张充满着森寒气息的冷酷的脸,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充斥着凉薄的味道,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到,姬琮,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这个皇位的继承人,这个未来梁国的统治者,远比撼天虎更为可怕,可怖,甚至可恨,若是让如此冷血之人来统治一个国家,他难以想象,梁国的未来会是怎样。
紫风面色冷峻,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泽,就在这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命人将周云绮唤了来,附耳对他说了一番话……
当晚,亥时刚至,紫风正在房中看书,柳青芸走了进来。
紫风抬眸向她看去,问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柳青芸闷闷不乐地站在他身旁,背靠着桌子,说道:“我爹自上回与翼王的那位义子打了一仗,回来后就整日发脾气,才几天时间,一名护卫被他打的吐了血,三名家丁受伤,两个使唤丫头的脸都被他打的不成人样了。如今府里每个人都神经紧张,生怕哪一天他那拳头就擂到自己身上,今天府里跑了两个家丁,三个丫头,管家不敢告诉我爹,这不,刚才私下告诉了我。”
“跑了?”紫风一怔。
“跑了,也可以说是逃了。”柳青芸重重叹了一口气。
“跑了也好,免得哪天自己莫名其妙就死在这里了。”说完这话,她伸手将紫风手中的书轻轻取下,合起来放在桌上。
紫风见她忧心忡忡,原也没心思看书了,见她拿走了书,自是知道她想自己陪她说说话。
他拉起她的手,轻声道:“青芸,最近师父心情不好你可知为什么?”
柳青芸道:“不就是没能杀了翼王的义子嘛。”
紫风摇了摇头:“是因为,太子要他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得听我的安排。”
柳青芸攥在他手中的手指微微一紧,须臾,淡然道:“你的目的达到了。”
紫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她心中的波动,但是他却面色淡然,淡的没有一丝涟漪。
“不,已经不重要了。”
柳青芸直勾勾盯着他 ,“你不是说过……”
“是,我是说过,但是那都是从前了。”紫风打断了她。
他道:“不要奇怪,此一时彼一时而已,人的想法会变的,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的欲言又止令柳青芸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急声问道:“性命保不住?紫风,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太子又要你去做什么?”
紫风看着她,嘴角颤了颤,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太子爷没有要我做什么,我只是,经历多了,看开了而已。“
柳青芸却不以为然,她推开了他,一双大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事了,对不对?你告诉我!紫风,我最近总觉得心里慌慌地,我很担心。“
紫风道:“没有,你想多了……“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紫风放开柳青芸,前去开了门,门外是家丁陈元,他的身后站着周云绮。
一见紫风,周云绮急声道:“堂主,太子他……”
紫风忙抬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命陈元先行离开,继而扭头对柳青芸说道:“你先回房歇着吧,周执事找我有要事商议。”
柳青芸看着周云绮焦急的神情,眼中顿时显出忧色,问道:“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非要大晚上的赶过来?要不就在这里说,我也不是外人啊。”
紫风沉下脸来,道:“青芸,回去!”
尽管柳青芸并不愿离开,但是紫风的公务她还是不便插手打听,又见他催促自己离开,没奈何,只得讪讪地走了出去。
紫风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直到见她回了自己的屋子,这才对周云绮使了个眼色,说道:“进来。”
柳青芸回到自己屋里,又哪里坐的住,她心神不宁地来回转了两个圈,迅即又出了门,蹑手蹑脚地来到紫风窗外,凝神细听。
屋内二人说话声音很低,但柳青芸亦是习武修炼之人,耳聪目明,自是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听得周云绮说:“堂主,太子要您在十日内杀了翼王,这可是千难万难啊,翼王身边侍卫无数,您的武功虽说是一流,可又怎能与那些高手相抗衡?您去刺杀翼王,无异于以卵击石,就是去送死啊,属下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此事堂主还需慎重啊。”
紫风道:“我又何尝不知其中危险,可是太子的命令不能不从。”
周云绮道:“堂主,此事您万万不可让撼天虎知道,他若知道必然会阻止您。”
“为什么?”
“堂主您想啊,您为太子办的事越大,就越会得到太子的赏识,那您受到的提拔就会越高,权力也会越大, 这可是撼天虎不想看到的呀,如今撼天虎正不得志,他在外面对人说,太子面前都让您出尽了风头,而他却是落得个‘日夕凉风至’的结局。若您此事给太子办成了,他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功劳又被您给占了吗?若他故意出来给你搅混水,只怕对您愈加不利啊。”
房中沉默了片刻,又传来紫风的声音:“是啊,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个武德堂堂主的位置,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前面的路就算再难,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周执事,此事你莫要声张,尤其是对青芸……”
空气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片刻后,他继续说道:“若我成功,那太子就成功了,咱们往后的路就好走了,若我不成功,便成仁,我无所谓了,只是,我担心青芸她……”
突然,他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轻笑:“不过,她还有爹,还有柳夫人和子瑜,也不差我一个。你先回去,容我好好想想,事关我武德堂众兄弟的性命,这事还当仔细谋划,绝不能草率行事,明日去了武德堂再召集各统领商议吧。”
“堂主……”
“周执事你勿再多言,此事我自当谨慎,你先回去吧。”
“……是,堂主您早些歇息。”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轻轻打开,周云绮走了出来,转身关好房门,径直向院外走去。
柳青芸再次从自己房中走出,站在紫风卧房微敞的窗户缝隙间向内看去,只见紫风正坐在房中桌旁,抚额沉思,紧锁的眉宇间透着一丝焦虑,昏暗的烛光照在他脸上,令他如刀刻般俊美的面庞笼罩上一层昏黄的光晕,看起来是如此地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