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书房
姬琮端坐书桌后,紫风于下首垂手而立。
“怎么又失败了?你把事情始末好好跟本太子说个清楚。”太子语声清冽,晦暗的脸上带着一丝怒火。
紫风回道:“雪燕山乃是热黑木的人马聚集之地,他们离开后,上面也就没有几个人留守了,于是,前些日子紫风派人在外面放出风声去,说雪燕山上有红色光泽的通天光柱出现,就是想吸引热黑木他们前去雪燕山查看,谁知,最后却是流沙门主臧飞翼带着人马赶去了雪燕山。”
“紫风于是命统领先行带着大批人马赶去雪燕山埋伏,由我带着一批人马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只待他们到了雪燕山脚下便形成合围,将他们一举歼灭,谁知,半路杀出了……杀出了……”紫风欲言又止。
“杀出了什么?”
“我师父。”
“撼天虎?他去做什么?”太子的脸色应恼怒而变得有些苍白。
紫风回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统领带的人马已经去了雪燕山,我赶到的时候,看见师父跟他们已经杀了起来,我见师父似有不敌之相,只能加入阵中,助他脱困,可是却恰好遇到欧阳振鸣带着一路人马正往京城赶来,他的加入令我们损失惨重,所以,我们只得先撤,再另寻机会了。”
太子双眉紧锁:“欧阳振鸣怎么会出现?难道他是来跟臧飞翼汇合的?”
紫风摇了摇头:“不会,紫风看的清清楚楚,欧阳振鸣是从兖州方向的大路上而来,从时间上看,若非师父突然出现与臧飞翼纠缠打斗,臧飞翼早就离开这条大路,上了去雪燕山的那条道儿了,二人根本无法相遇。”
太子冷声道:“这么说来,便是撼天虎的突然出现阻止了臧飞翼继续往雪燕山行进,所以恰好赶上欧阳振鸣?”
紫风额首。
“啪!”
太子拍案而起,骂道:“撼天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来坏本太子的好事,此事并没有要他加入,他为何要贸然行动?他又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紫风,你有没有把这次行动告诉他?”
紫风躬身回话:“紫风不敢,紫风得到消息后,便忙于在武德堂中布置人手,去围堵臧飞翼。”
太子怒道:“那就是武德堂内有撼天虎的眼线!这个撼天虎,简直是无法无天,居然敢在我武德堂里安插人手,他当本太子是傻子吗?当真是不知死活!看来还是我对他太过客气了!”
紫风道:“太子殿下,紫风以为,我师父不过是心中有些委屈,从而立功心切,想做些大事以表明他对殿下的衷心吧,情有可原,还望殿下莫要怪罪我师父了吧。”
“表明衷心?心中委屈?”
太子缓缓走到紫风面前,面色冷森,眸色犀利,沉声道:“他是在怨怼本太子吗?”
紫风回道:“殿下,师父绝无半分怨怼之心,只是,最近太子殿下很少召见他,又时常训斥,他心中难过罢了,还望殿下体谅。”
“哼哼!”
太子冷笑一声:“他给本太子办的几件事都失了手,本太子就训斥不得他了吗?莽夫无用,如今还敢出来砸本太子的场子,看来是故意跟我作对来了呀。很好,撼天虎,如今他居然没有本太子的命令就敢擅自出手了,可见他对本太子心生怨怼,今日就敢不服从安排擅自行动了,往后还不杀进我太子府来啊?!”
紫风道:“殿下多虑了,师父他不敢。”
“不敢?你怎知他不敢了?我看他胆子大的很!”
太子怒容满面,咬牙切齿道:“放这样一个人在本太子身边,本太子还如何安然入睡?紫风,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谁是谁非,本太子清楚的很,此番因他而导致我武德堂损失了几十名武士,这笔帐,本太子给他记下了。你回去什么都别说,只当不知道,免得他又做出点什么给我添堵的事来,本太子如今没空对付他,待我先料理了翼王手下那几个人,再来收拾他。”
他和缓了口气,对紫风说道:“紫风啊,你年轻有为,聪慧过人,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待本太子坐上皇位,你便是本太子的功臣,本太子必然不会亏待你的,明白吗?”
紫风恭敬额首:“紫风愿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太子点点头:“好,你回去好好筹划下一步行动计划,想好了,回头来告知本太子。”
“是,紫风告退。”
紫风从书房出来,想着他口中的“功臣”二字,心中不由得冷笑:这个词太子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也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转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至少,我是这个耳朵听见了,那个耳朵就出去了,也根本不打算做什么功臣,我就是我,我只想为自己活着,为我自己的那份执念活着而已。
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呼吸着院中夹杂着青草香味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他迈开大步,走出太子府,他没有回武德堂,而是直奔柳府而去。
他和高兴一起花了几天时间,辛辛苦苦布局了这么一出戏,太子又怎知,他的“引蛇出洞”,“引”的并非是翼王的人马,而是撼天虎,那这出戏又怎能少了撼天虎呢?
他虽然没有把自己前去拦截臧飞翼的事告诉撼天虎,但是他却故意让周云绮去府中将此事告诉柳青芸,又让周云绮装作十分焦急要离开的样子,将这话随口告诉了一名家丁,让他代为转达,而这话就不仅传给了柳青芸,自然而然也传到了撼天虎的耳朵里。
紫风最清楚撼天虎的为人,而撼天虎也不负众望,果然就顺利上了“戏台”,如今一切都在高兴的计划之中,而且十分的完美,不但借此杀了武德堂和撼天虎的人马,而且令太子和撼天虎反目,当真是一箭双雕之计。
如今太子府中的戏也唱完了,此刻柳府中必然还有一出好戏在等着自己欣赏,那可绝不能错过了啊。
他回到柳府,径直去了书房,奇怪的是,撼天虎并不在书房中,紫风问了家丁陈元,陈元告诉他,撼天虎回来后脸色十分难看,闷闷不乐地进了书房,在房中待了许久,刚才他却去了后院,如今应该就在紫风的院中。
紫风眉心一颤,他去自己的院子做什么去了?于是他穿过长廊,径直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院门大开着,里面传出撼天虎的大嗓门来,听声音,似乎就站在院子里,紫风站在院外凝神细听……
“青芸,这事不怪我啊,我这不就是想给他帮忙嘛,我也不知道他已经布了局呀,回来的路上他才告诉我,唉,你瞧这事闹的,这下太子定然要迁怒于我,你一定要跟紫风说说,帮爹在太子面前说说好话啊。”
“你自己找他说去呀,跟我说做什么?”柳青芸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
“哎哟,女儿啊,你爹我闯下了大祸,破坏了太子的计划,我如今怎么好意思向紫风开口啊,你帮爹跟他说一句便是,他最听你的话了,啊。”撼天虎向柳青芸说着软话。
半晌无语,少顷,传来柳青芸气鼓鼓的声音:“你要我怎么说?”
“你就说,你爹都是为了太子的大业着想啊,只想多多出力,不是故意要破坏他们计划的呀,再说了,今天你爹我的人马也几乎折损殆尽,可见我也不是故意去捣乱啊,青芸,总之,你只管帮你爹说点好话就行。”
“爹,原本我从不管你们两人的事,如今你让我夹在中间,知道我有多为难吗?”
“哎哟,女儿,我知道,我知道,难为你了,这不是不得已嘛,爹我也是第一次这样求你啊,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大发雷霆这下一刀砍了你爹的脑袋吧……”
听到此处,紫风没有进院子,而是转身悄然离开了。
他不想让柳青芸参合在其中,于是,他去了撼天虎的书房,在下首位子上坐下,侍女奉上茶来,他一边喝茶,一边等待撼天虎回来。
不过一刻钟时间,撼天虎蔫头耷脑地走进了书房。
紫风起身抱拳施礼:“师父。”
撼天虎没想到他会在书房里,不由得一愣,随即脸上肌肉尴尬地抖了抖,“紫风啊,你来了。”
紫风回道:“是,我回来一会儿了,不知您去了何处,便在此等您。”
“啊,回来一会儿了啊,那个,你去见过太子了?”撼天虎口气带着明显的心虚。
“是,去过了。”
“那个,太子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他……很生气。”
撼天虎的嘴角一抖,问道:“他,又骂我了?”
紫风垂首不语。
不语便是默认,撼天虎这一点还是看得懂的,他努力保持着一丝平静,问道:“他,怎么说?”
紫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地道:“他说……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师父,他没说什么。”
见他吞吞吐吐,撼天虎心中揪的死紧,双眉紧蹙,说道:“紫风,你可从来都不是含糊的人,是不是太子说什么了?你尽管说,毕竟此事的确是我擅自行动,是我的错,你说吧。”
紫风犹豫了片刻,说道:“他说,说您是‘莽夫无用’……师父,您还是别问了,紫风知道您对太子忠心耿耿,有些事,或许也是他对您的误解,有些话,您还是不要听的好。”
“莽夫无用?”
方才一脸的愧疚之色刹时灰飞烟灭,撼天虎双目中喷出两道怒火来,咬牙道:“姬琮居然骂我是‘莽夫无用’?娘的,老子为他出生入死,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就三两次失手,他居然如此辱骂于我!在他眼里,老子就是他的一条狗,想怎么骂怎么骂,有用就留着,无用就一脚踢开,老子一直以为他对我不同于对别人,还是十分器重的,没想到,他却这样评价我!那在他眼里,我与别人又有何不同?”
紫风道:“师父,您别生气,太子也是一时情急,毕竟这次围堵臧飞翼是太子的计划,失败了他自然会气恼,待过些日子,他气消了也就一切如旧了,气头上的话,您又何必当真呢?!”
撼天虎吼道:“你不用安慰我,跟了他十多年了,老子知道姬琮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你!你也要给老子小心点,给他当狗,早晚会落得老子这样的下场,不用给他玩命,他不配!”
他恨恨地道:“姬琮啊姬琮,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怪老子不客气。”
紫风忙提醒道:“师父,小心隔墙有耳啊。”
撼天虎怒目斜扫门窗,刚才还骂的凶,这会儿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紫风心中暗自好笑,正因为有了太子这座靠山,撼天虎才能这般嚣张跋扈,若失去太子,撼天虎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或者被太子所杀,或者被仇家所杀,一切都有可能。撼天虎也并非愚蠢,这个道理他又何曾不知?
紫风又道:“师父,您若不想太子殿下生您的气,徒儿建议您,就在家好好歇着,别闹出任何动静来,待他气消了,此事自然就过去了。”
撼天虎轻叹一声,道:“也罢,老子就躲着不见他,他也眼不见为净,等过些时候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