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雨也停了,当紫风回到武德堂后不久,周云绮就来了。
紫风问:“怎么样?”
周云绮低声道:“打您从柳府出来,他就一路跟着您了,直到见您进了翼王府,他转头就赶去了太子府,他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没走到太子府,我就在半道上把他给宰了,然后扔到了翼王府附近的那个巷子里。”
“做的好。”
周云绮果然不负所望,紫风赞道:“明天太子就会知道了,翼王周身都是刺,不是他想碰就能碰的。”他的嘴角划过一丝嗤笑。
周云绮颇有些担心地道:“只是堂主,云绮还是觉得您这样做有些太过冒险了,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钓鱼,万一我失了手,您就危险了呀,就算我没失手,您要是被翼王发现……总之,我不希望您再做这样冒险的事,否则,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我……”
“云绮不用多虑,我心中有数,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紫风神情淡然。
“堂主……是,云绮明白。”周云绮退了出去。
……
紫风返回柳府,刚进屋却见柳青芸正直挺挺站在他房中。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怎么站在我房里,有事吗?”
柳青芸面色冷沉,问道:“是啊,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你干什么去了?”
紫风道:“武德堂事情很多。”
柳青芸:“什么事这么晚还在忙?”
紫风:“武德堂从来都没有闲着的时候。”
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地上的一滩滩水渍,目光扫过柳青芸的长裙,才发现,长裙下摆一大半都是湿漉漉的,显然,那些水渍就是从她裙摆上滴落下来的。
紫风陡然心中一紧,陡然目射寒星,闷声道:“柳青芸,你敢跟踪我?!”
柳青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说道:“没错,当你雨夜出去时我就跟着了,我看见你一个人上了翼王府的屋顶,看见你身后有一个人一直在二十步开外跟着你,而我知道,凭你的功夫,不可能不知道后面有跟踪的人,可是你却故作不知道,我原想着,那人若是向你出手我便会出手,谁知,后来他却掉头走了,我看见他行走的方向应该是去太子府,我猜测,他是不是要去向太子报告你的行踪?我本想杀了他,可是我还没有动手,就有人先我一步出来杀了他,杀人者,就是周云绮!”
紫风默然无语。
柳青芸问:“周云绮杀的人是谁?”
紫风冷冷地向她看去,口中只淡淡地回了四个字:“当杀之人。”
柳青芸追问:“当杀之人是谁?”
紫风蹙眉道:“反正不是你爹。”
柳青芸:“你究竟在冒什么险?”
“够了,柳青芸!你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吗?!”紫风低吼,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柳青芸向他靠近一步,低声道:“紫风,我知道,最近翼王府附近出了很多事,皇上的人死了,武德堂每天也都在死人,而你这么晚还在往外跑,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紫风深吸了一口气,很多话他没法跟她说,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因为她听不懂,是因为,她是撼天虎的女儿。无论她心中怎么恨她爹,毕竟她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撼天虎的血,就冲这一点,撼天虎一天不死,他便不会告诉她任何自己的计划和行动。
柳青芸面色煞白,问道:“紫风,你究竟在做什么呀?你已经让我糊涂了,你去翼王府干什么?还是你今天就是为了杀那个人而作的一场戏?不要编故事,你告诉我实话!”
沉吟片刻,紫风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今天就是作了一场戏,就是做给那个跟踪我的人看的。他叫刘明宇,原是武德堂的执事,他是太子的亲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太子一直在命他监视我的行动,我的一言一行他都汇报给了太子,所以,我今天才故意设计让他跟着我来到了翼王府……”
柳青芸接口道:“就因为翼王府附近杀了太多的武德堂的人,所以他的死也就顺理成章变成翼王杀的了,太子丝毫不会察觉是你干的,对不对?”
紫风点头默认。
柳青芸道:“从周云绮将那人的尸体扛回来扔到那个巷子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用意了。你太冒险了,太子的阴险绝非你所见到的那么简单,一旦被他发现端倪,你就性命堪忧了呀。”
紫风道:“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就不要担心了,还有,以后不要再跟踪我,永远不要站在我的背后,明白吗?”
二人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缄默良久,紫风伸手捏住她手臂,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静一些,“青芸,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你还是不要参合的好,免得引火烧身。”
柳青芸痛苦地道:“你每天忙忙碌碌,我知道,你都是在为太子做事,为他卖命,可是你不会不知道你的性命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在这个家里,我只有你了。”
“你还有你爹!”紫风脱口而出。
“紫风!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不用总这样嘲讽我。”柳青芸有些急了。
紫风静静地看着她:“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你还有爹!他是撼天虎, 我说过,我不会杀他,那也正因为他是你爹,明白吗?你爹好端端地活着呢,不要错以为自己是孤儿。”
柳青芸眼中闪过一丝忧伤:“还是因为我爹,我知道,只要他还是我爹,只要他还活着,你就不可能跟我敞开心扉。紫风,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跟他斗了,为了那个心结平白搭上了性命,不值!紫风,你知道嘛,我好怕,每天你一出门我都会感到心慌!”
人非草木,无论紫风心有多冷,柳青芸对他的那份真挚的情感,还是会触动他心中最软弱的地方,他温言道:
“我知道了,最近武德堂真的很忙,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说到底,终究还是“撼天虎的女儿”这个身份,宛如一层厚厚的屏障挡在他们中间,两人亦是心知肚明,可偏偏这层屏障坚硬如铁,至少在撼天虎活着的时候,难以撼动。
……
而一切也正如紫风所料,次日,当太子得知刘明宇被杀的消息,果然怒气冲冲地赶到武德堂,大发雷霆,质问紫风为何要让刘明宇去监视翼王府,为何要他参与行动。
紫风不慌不忙,淡然回道:“启禀太子殿下,紫风并未派刘明宇去做任何冒险的行动。”
太子怒火中烧,吼道:“那刘明宇为何在翼王府附近出现,而且被杀了呢?定然是你安排不当,还是你另有私心?”
紫风不急不燥地回道:“紫风并无私心。”
太子双目喷着火,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为什么会死?他是副执事,你一向不让他参与行动的呀,这次为何派他前去?他好歹是曾经的武德堂总执事,如今说死就死了,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紫风刚一开口便被太子拦下。
“你不用狡辩,我要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太子狠狠瞪了紫风一眼,转向一名统领问道:”逄泽,你来武德堂已经六年了,本太子信得过你,你来说,你们这位堂主为何要派刘明宇去送死?!“
统领躬身抱拳,回道:“太子殿下,此事绝非堂主的主意,也没有任何人让他去送死,这是刘明宇自己出的点子。”
“他自己的点子?怎么可能?”太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统领回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近日来,飞沙无影损失惨重,武德堂兄弟又接连被杀,弟兄们人人自危,士气低落,堂主召集众执事和统领商议今后如何对付翼王,以提高弟兄们的士气。刘明宇就提议,武德堂堂主应该亲自上阵参与对翼王府的监视和对其门人的截杀,以作表率方能重振武德堂的雄风,而且,所有执事和统领都应身先士卒,于是,堂主便采纳了他的建议,由堂主亲自出马,夜探翼王府,我们几位统领和执事也全部出动。”
“为了防止弟兄们被翼王的人发现,堂主还命令大家一定要与王府保持足够的距离,可是不知为何,我们都看见了刘明宇擅自跑进了巷子里,结果才导致被杀,我们这些严格遵照堂主的吩咐远离翼王府的弟兄,皆安然无恙啊。”
“啪”,太子怒气冲冲地将手中一个白玉茶盏摔了个粉碎,骂道:“定然是刘明宇贪功冒进导致了杀身之祸,这个蠢材!”
统领回道:“殿下,昨夜堂主冒雨夜探翼王府,也险些遭遇不测,若非周云绮快速接应,恐怕堂主这会儿就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了。”
“哦?”
听到此处,太子看向紫风,眼神中的戾气略收敛了一些,但面色依旧阴沉着,问道:“你可曾探得什么?”
紫风道:“回殿下,昨夜紫风趁着风雨交加偷偷潜入王府,看见了几个人。”
太子问:“谁?”
紫风:“热黑木,东方诀,臧飞翼,还有热黑木的女儿,和百余名侍卫。”
太子蹙眉:“有日子不见他们,还以为他们早就走了,原来他们还没离开?这几个家伙是打算常住翼王府了?莫非他们想动手了?王府里的侍卫居然有百余之多?这可棘手了……杀也杀不着,赶也赶不走,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了一眼面色清冷的紫风,嘴角挑起一丝淡淡笑意,温言道:“紫风啊,方才是本太子不查,倒冤枉你了,你可莫要放在心上啊。”
紫风颔首:“紫风不敢。”
太子问:“那你倒是说说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紫风道:“只有伺机而动了。目前他们要么在府里不露面,要么就是前呼后拥,我等根本找不到机会,紫风以为,暗杀不成,不如引蛇出洞,来个各个击破。”
太子眉头微扬,问:“如何引蛇出洞?”
紫风道:“目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王府中侍卫众多,我们讨不了便宜,紫风以为,他们既然不出来,咱们可以设置一个诱饵,将他们引出城去,逐一杀之。”
听得此言,太子闭目沉思片刻,道:“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看到的就是结果,明白吗?”
紫风额首:“是,殿下。”
太子又哪里知道,紫风这个所谓“引蛇出洞”的方法正是弟弟高乐给他出的主意,几天前他便是用这个方法杀了飞沙无影的,当真是缕试不爽,随后他又大大方方将这个主意“送”给了紫风。
太子又问:“撼天虎最近在忙什么?总看不见他的人。“
紫风回道:“我师父他,比较忙,也许在忙着您给他派的差事吧。“
“本太子给他派的差事?我何时给他派过什么差事?!”太子冷哼一声,一脸阴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