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周围安静了几秒,随后身在这塔顶之上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一名老妇人。
自从刚才异像出现开始,她就一直盯着雕塑手中的白色玉石,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只可惜她说话的声音太低,似乎还用上了某种能力来进行遮掩,这使得周围的人即便离她很近也难以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经历了被困金字塔中的这些年,周遭众人对于脚下这座建筑的来历以及面前老妇人与其之间的关系多少都有了些许了解,因此他们并没有去打断她的‘祷告’,只是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她完成对心中神迹的礼拜。
那套被她严格保密的祷词无人能知,据说这是其家族世代相传的内容,作为这片大地上的三名司夏之一,在对待面前建筑的了解上,此地无人能与她媲美。
不过终究是在里面共同被困了多年的同伴,除了一些核心的机密之外,这帮人可以说是对其他人知根知底的存在,毕竟再怎么要好的朋友也很难说做到时时刻刻在一起相处几十年,特殊的环境与际遇造就了这一点是外人无法复制的。
而在他们的了解之中,脚下的这座建筑便是被这片大地上诸多部族共同供奉的唯一圣殿。
神明的传说在这颗星球上由来已久,但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那些神明本身或是传说中的故事,就连那些故事的版本都随着时间变得不再一致了起来。
太远的不说,光是三名世代传承的司夏便传述着三种不同的对神明的解释。
这些故事中的分歧很多,但唯一在各个版本中都没有变化的部分便是对于脚下这座圣殿的定义,而直至他们来此之前,此地已经足有上千年没人能够踏足了。
有记载的比他们要更早的一位访客就是要追溯到一千三百年前某位大司夏,那人正是现在在做祷告的老妇先祖,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当初来到此地之后会由对方带路。
随着科技的发展,大量谜题由未知变成了已知,这同时也使得接受了先进教育的人们对神明不在虔诚,有些信仰虽然没有断绝传承,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现如今的它们更像是某种偷懒时可以想起的心灵慰藉,而非生命的唯一目的。
可对于这边的大司夏来说,神明的意义并非如此,三位大司夏均声称自己可以与神明进行沟通,只不过多年以来,他们之间始终没能达成过统一,这也就间接导致了教派的衰落。
除了一致对外的时刻之外,三条传承之间的爱恨纠葛在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早已能够当成史料来诉说,作为这片大地上最有权势的人群,他们的故事也的确就代表了一部分的历史。
不过被困了这么多年,虽然对方一直坚称脱困只是时间问题,但真的对此抱有极大希望的那几人早就死在了光焰之中,现在还活下来的更多的当初都是在像听故事一样听着大家之前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并将那些故事当成了被困时的消遣,很少有人会真的去认真记住里面的内容。
这也就导致了现在除了刚刚出声的老者之外,其他人都要等到这老妇人开口才能进行确定。
“维拉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们走吧。”
再漫长的祷词也有结束的一刻,在众人耐心等待了几分钟之后,老妇人终于结束了她的祷告,站起身的同时开口说道。
听她这话,周围有几名趁机休息的老人也都纷纷起身,虽说被困这些日子对他们来说可以算的上是获益匪浅,但由于长时间的食物匮乏,眼下他们的状态远不是全胜之姿,更何况在可能出现的某些武器面前,即便是他们,在没有摆脱肉体凡躯之前也没有把握能够活着离开爆炸范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祈祷,一会导弹打下来你那个神能来帮你扛一发还是怎么的?”起身的同时,一名性情比较急躁的老人就已经开口抱怨了起来。
尽管他们能力超群,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是好脾气,对于老妇人的信仰,这些人里心有怨念的不是一个两个,毕竟他们会被困这么多年,和这个所谓的信仰也是脱不开关系的,而当时从外面打开这扇封闭门的也正是这名妇人。
“如果没有神明相助,纵使你们的实力一直在提升,想要打破屏障最快也要在等百年。”听到了对方对神明的冒犯,这老妇人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只是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这样一段话,就像是在陈述一段不容争辩的事实一般。
神明不会在意人类的冒犯,就如同人类不会在意蝼蚁的冒犯一般,因此,作为神明行走在地上的使者,她也从来不会因为凡人的冒犯而去与其争辩,在她们这种笃信者看来,对于神明的信仰与供奉是天经地义的,就如同呼吸、进食一般稀松平常,完全不应该是拿来彰显自己口才与思辨能力的事情。
“如果你那神明有用,咱们都不用被困在里面,这么长时间下来,我孙子都该有儿子了。”自觉被回怼了一句的老者不甘示弱的再次开口,目前看来,他是众人里最虚弱的那几个之一,在之前突破封锁的时候,他也是出力最大的那一批人。
金字塔内的环境复杂,看起来不足百立方米的大小,里面却如同内含了无数空间一般,他们最初花在探索的时间上就数以年记。
而事实证明,这种探索实际上也是白费功夫,不太重要的房间里多是些笔画与碑刻,那些明显是被外力破坏掉的门内空空如也,用某位经历丰富的家伙的原话来说就是他当年洗劫过的地方都没有那里干净。
至于那些没有被破坏的地方就更干脆了,被困在里面这些年每当有人突破瓶颈大家都会尝试合力去将其开启,但多年以来,没有一扇门被成功开启过。
没有收获就算了,塔身内偶尔还会出现致命的光焰,如果不动用能力进行抵挡,哪怕是身处相对安全的空间内也随时都有可能被陡然窜出的一缕火苗点成人形火炬。
塔内的光焰与他们刚才看到的略有些不同,给人的感觉要更加诡异几分,如果被挡在外面还好,通过元素能量还能与其进行消耗。
可一旦被其粘在身上,任你有通天本领也无济于事,甚至说越是强者就越容易被光焰吞噬。
这些年下来一共有五人被那东西沾染过,而这些人他们一个都没能救下来,哪怕是有人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断肢保命,当断肢燃尽后,那诡异的光焰也会再次从他身上点燃,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令人无法甩脱。
因此,每当光焰袭来,众人都会趁着火焰尚小未能封锁整条通道的时间赶回多年以来谈查出的安全点中由大家轮流出力进行抵挡,而当光焰熄灭之后,他们就会在变动的地形中沿着熟悉的地标找回到出入口,尝试着打开那将他们锁在里面的大门。
一天又一天,时间就在这中毫无波澜的周而复始中度过了数十年,如果不是在光焰熄灭的时期有些不知从何钻入的小型生物能给给他们当做粮草,再加上他们对食物的依赖普遍不大的话,这么长时间下来,就算没有被光焰烧死也早就该被饿死在里面了。
“行了老李头,少说两句得了,咱们赶紧走吧,我还惦记着你那蝎子酒呢,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有没有被你家那混小子嚯嚯了。”
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见他火气有点大,旁边的人自然也就不再看戏,闹闹嚷嚷着就拉着他沿着玉石台阶向下走去。
自从出来之后,众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因为那青灰色线条与玉石的争夺所导致的周围环境能量紊乱。
但当二者的战斗结束后,他们发现在这股威压依旧存在,这是他们来时并没有感受到的,那时他们甚至连这塔身都没有见到,当时有的只是一个不断有流沙渗入的沙洞。
无论是外面的这些雕塑还是其它建筑结构,对于这些人来说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出来之后只是过了过嘴瘾,除了那名略显暴躁的老者之外,并没有人真的对周遭采取什么行动的原因。
在这种环境里,他们一身本领也就能发挥个十之二三,状态较好的几人或许还有能力踏空离去,但其他人可就说不准了。
而且在这高塔之上,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限制,与其冒险独自离开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沿着预设出来的道路走下去,已经在里面被困了这么些年,自然不会多在意这一时半会。
至于刚才提到的攻击,在场的人基本都明白,除非外界发生了极大的变故,尚在外面的两名大司夏失去了地位与掌控能力,否则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动用现代武器对圣殿进行进攻的,在这教权世界里面,这里在教徒心中的地位远不是不相信教派的人所能想象的。
“都给你都给你,回去我就全给找出来,那小子不知道我把酒藏哪了,肯定还在,反正我是不留着那东西了,以后谁他妈在我面前提蝎子我跟谁急。”
被搀扶着向下走去,也不知是话题转移起了作用,还是他很识相的就着台阶下了,几人路上的言辞很快就讨论到了外界的食物上面。
被困在金字塔内,有的吃就不错,自然没有挑选的机会,而在那里面最多的便是蛇蝎之类的生物,它们自然也就成了众人垫肚子用的最多的。
为了弄清这些小家伙是从哪来的,众人也没少费功夫,但最后线索被一扇坚固的石门挡住了。
这任由他们怎么努力也无法留下半分痕迹的石门偏巧在下角存在了些许缝隙,塔内的一切对于众人来说皆是未解之谜,也就不差这一个两个了。
风卷残沙起,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砂砾,从塔上走下的众人没有在青石广场上多做停留,急急忙忙的沿着像是旧民布置好的道路朝着沙海中走去。
没走一会脚下的触感便与之前的青石不再相同,随着风势越来越大,大量砂砾回流,正在逐渐填满这个沙丘之间的坑洼。
青石被流沙所掩盖,它们下次重见天日的时间不知还要等到多久,但忙着离开此地的众人自然不会有心情管这件事,等到他们沿着沙土向上走到一处相较平坦之地的时候,身后的金字塔已经被掩埋了大半。
“总算出来了。”像是迈过了某条分界线,加压在身上的重担陡然一轻,原本有些虚弱的几人也都变得精神了几分。
“这..是因为你们圣殿的缘故吗?外界的环境以前没这么好吧。”
黄沙漫漫,一名老者突然停下脚步细细感应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带着惊讶的目光看向了老妇人,开口问询道。
老妇人摇了摇头,与其他人一起检查起来了周围的环境,四周一片沙海,对方说的不可能是自然环境,那么也就只剩下能量环境了。
“看来这些年外面也出了一些变化,不过这是好事,能量富足的环境突破起壁垒来可就要容易了许多,等家族小辈跟上来,也是时候给那些玩弄人心的家伙一些教训了。”
一名身形消瘦的老者握了握拳,眼里流露出了些许狠辣之色。
“具体的还是等我们回盟里再讨论吧,先弄清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当初咱们这些人突然消失,说不定那帮家伙已经趁着这个机会搞了不少动作,希望老许他们几个别太掉链子。”
嘴上说着,最先出来的老者的眼睛却没有离开那名身为三位大司夏之一的老妇人。
“你不用看我,这次的事情我会跟你们一起去宗盟里说清楚,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和这边的族人联系一下,这里是我的地盘,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联络就好了,你们也不可能打算就这么飞回去吧。”
老妇人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一面说着,她从衣服里取出了一个小口袋,同时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一只纸鹤取了出来。
纸鹤被取出后缓缓闪动翅膀自行飞起,但不知为何,它并没有像对方预想一般选中方向离去,而是在老妇人头顶转起了圈圈。
见到这一幕,别人没什么反应,但这老妇人确实面色猛地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