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来到了一片黑暗的世界，这个黑暗的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泥潭，让他深陷其中，无力挣脱，无法对抗。


    活人的意识对于厉鬼的侵蚀而言太过脆弱了，仅仅只是稍稍接触了一下，李乐平就感觉自己的意识要彻底消失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了。


    好在他已经提前给自己留下了一些对抗的手段。


    但这样对抗所暗藏的风险系数也是极高。


    灵异和灵异的碰撞是极其凶险的，而李乐平终归只是一个人，活人意识身处在这样的灵异漩涡之中，一旦发生任何变故，他的意识都会在这场碰撞之中被绞杀得粉碎。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因为即使他已经提前想好了对抗鬼影头的方案，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颗鬼影头会在这种时候对他发动袭击。


    发动袭击的时间太过要命，鬼影头似乎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的。


    这是一个针对驭鬼者的陷阱。


    打破301的平衡，将老人放出，然后迫使李乐平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对抗这个走出301室的老人，最后再趁其不备，进行一场突然的偷袭。


    情况本就凶险，如今又多了一只鬼对自己发动袭击，开始侵蚀自己的意识，李乐平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能见招拆招，发挥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硬扛到底了。


    这不是他想要避免就能避免的，毕竟发动袭击的往往是鬼，而人往往也只能被动地承受。


    扛得住，就幸运的活下去。


    扛不住，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地死去了。


    “不好！”


    随着那可怕的黑暗逐渐淹没李乐平的意识，他也是勐地瞪大了双眼，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脑袋更是感受到一种钻脑壳的疼痛，仿佛有一把电钻正在不断摩擦着他的大脑，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


    最让他感到可怕的是，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在不停地入侵进来。


    这些都是厉鬼入侵之后窃取到的人类记忆。


    这些记忆的来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来自大昌市的，有来自大川市的，还有许多来自大昌市与大川市之间的沿途城市的，各种记忆掺杂，宛如一个大杂烩，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都混做了一团，然后简单粗暴地一股脑塞入到李乐平的意识之中。


    “啊~！”


    寂静的楼道口瞬间被一声惨叫打破，李乐平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无数记忆犹如洪水泄堤似的，一发不可收拾，顷刻之间就涌入了进来，瞬间将他的意识淹没，似乎是打算让他的记忆跟这些早已杂糅成一团的记忆融为一体，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难以想象，这样大规模的记忆强行植入究竟会带给李乐平怎样的痛苦，他现在只觉得大脑宛若被搅乱成了一团，脑袋像是被撕碎了一般，变得七零八落。


    记忆仿佛不再依靠大脑的运转而维持、延续，而是来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记忆大海之中，而李乐平的记忆只是这汪洋之中的一颗小水滴，随时都有被冲垮的风险。


    无数记忆犹如狂风暴雨般席卷着他的意识，这种痛苦很快就从大脑一路传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种活人根本无法承受的疼痛，钻脑的疼痛，哪怕是情感缺失严重的驭鬼者也难以承受这样的痛苦。


    “扑通！”


    虽然失去一部分身体的控制权，但在身体的剧烈抽搐以及痛苦带来的挣扎之下，李乐平还是失去了平衡，直接栽倒在地上，整张脸更是被痛苦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从未有过这样痛苦的经历，哪怕是在驾驭梦游鬼之时，面对失衡之际的找人鬼与梦游鬼的互相抗衡，他所需要承受的也只是来自肉体上的摧残，远远不及此刻这样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想要立马去死，以此得到解脱的想法。


    痛。


    真的太痛了。


    痛到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痛到极致的时候，倒不如求得一死解脱。


    鬼影头占据了他的影子，很快就开始尝试真正操控他的身体。


    蓦地。


    倒在地上的李乐平的身体开始蠕动起来，一开始蠕动的幅度还很小，只是时不时抽动一下手臂，或是弯曲一下双腿。


    但是短短几秒之后，鬼影头似乎熟悉了这样一具陌生的身体，动弹的幅度也骤然加剧，李乐平只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扭曲得变形了，脖子，手腕，手肘，膝盖，各个关节部位开始以各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动起来。


    九十度，甚至是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度地扭转起来。


    他的身体瞬间被各种诡异且扭曲的姿势折磨着，这样扭曲的幅度之下，他的颈椎早已破碎，嵴椎也被折断，其余关节的部位更是直接换了一个方向。


    按照这样的伤势，人早就死透了。


    但是，李乐平并没有死。


    纵然身体被扭曲得破碎，但现在他的意识已经不属于大脑了，而是被鬼影头剥离到了那片混乱的记忆海洋之中，被鬼影头的灵异强行影响着，被强行融入在许多人的记忆之中。


    他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他还知道自己是谁。


    在无数记忆之中，有着这么一段独立存在的诡异记忆。


    在那段记忆之中，各式各样的背景之中，都有着一个浑身苍白、冰冷的年轻人。


    而在他的不远处，一团模湖的人形轮廓正手握一部旧式的电话听筒，话筒贴在那个人形轮廓的耳边，仿佛那个人影正在跟某个人拨打着电话。


    电话听筒顺利拨通了，而接通电话的不是人，而是鬼。


    一只鬼在李乐平的记忆之中接通了电话。


    吴武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用来针对李乐平的灵异物品，如今竟成为了他在厉鬼袭击中保持清醒的灵异手段。


    而正是因为这只鬼存在于李乐平的记忆之中，有了这样侵蚀与保护并列的存在，他才得以没有迷失自己。


    然而，身体的痛苦也是清晰地映入意识之中的。


    他还在哀嚎，在痛苦的哀嚎中想办法清理掉那些糅杂成一团，毫无规律的记忆。


    只是这些记忆实在太多了。


    鬼影头在来到大川市的途中，入侵了太多的活人，此刻李乐平只需要稍微让思绪偏转一下，就会莫名其妙地进入到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之中，获得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遗忘，全部遗忘掉。”


    李乐平虽然还能保持清醒，但他也知道，如果放任这些记忆不断冲击的话，那个在他记忆中接通电话的鬼很可能也会抵挡不住。


    这些记忆实在太多了，初步估计都得有个十几万人的记忆。


    一轮接一轮地冲击之下，单凭一只接通电话的鬼，肯定是挡不住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确保自己无碍的情况下，动用遗忘鬼的灵异，将这些不属于自己却又徘回在自己意识周围的，时刻都在冲击自己意识的记忆尽数抹去。


    眼下，遗忘鬼的灵异也是被逼到了极点。


    它一边在保护李乐平的身体不被老人抹杀，一边又在对抗那无止境般的记忆涌入。


    双重压迫之下，即使是凑齐过拼图的遗忘鬼也显得无比捉襟见肘。


    每一秒钟，就会有几个，乃至几十个人的记忆被遗忘鬼清理干净。


    但是这架不住鬼影头所掌握的记忆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得令人发指。


    如果遗忘鬼不需要对抗来自老人的入侵的话，或许它一秒钟可以清理掉成百上千个人的记忆。


    十几万个人的记忆，对它而言不过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罢了，胜负很快就能分出来。


    但是如今，面对来自老人的威胁，遗忘鬼能够动用的灵异力量实在太少了，抹除记忆的速度也变慢了许多。


    “怪不得这个鬼影头要挑在这个时候才动手。”


    剧烈的痛楚之中，李乐平咬紧牙关，嘴角抽搐，面目有些狰狞恐怖，但头脑尚能保持清醒，此刻也是想通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关键。


    陈忠遭受过这颗鬼影头的入侵，所以鬼影头也从陈忠的记忆中得知了遗忘鬼的情报。


    也许陈忠知道的很有限，但毫无疑问的是，遗忘鬼是值得鬼影头忌惮的。


    这样清除记忆的能力，无疑可以在短时间内将鬼影头的倚仗全部抹除殆尽。


    所以，为了消耗遗忘鬼的灵异，鬼影头选择放出了这个老人，以此逼得李乐平不得不动用绝大部分遗忘鬼的灵异来对抗这个老人。


    而这个时候，就是李乐平最脆弱的时候，也是遗忘鬼灵异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


    “前后夹击吗……这鬼东西入侵了太多人的记忆，不但成长出了极强的智慧，还懂得针对驭鬼者进行陷阱的设计了。”


    鬼影的入侵在继续，记忆的清理也在持续。


    而李乐平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他只是下达命令的人，至于存在于记忆中的遗忘鬼，鬼影头，以及那个接通电话的鬼，最终谁能取胜，就完全是听天由命了。


    灵异的对抗总是惨烈的，一旦发生对抗，往往就只能有一个赢家。


    而李乐平唯一能做的就是专注于自己的意识，不要去胡思乱想。


    他不能被那些来自鬼影头的记忆干扰，一旦受到鬼影头入侵之后带来的影响干扰，他的意识就会出现问题，会迷失在各种各样的身份之中，即使那时候压制住了鬼影头，他也会成为一个神志不清，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