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


    李乐平搭乘的飞机已经抵达大川市的上空。


    之前的这个时间段已经接近梦游鬼复苏的时间，而李乐平往往不得不提前准备，一个人待在别墅里，等待着遗忘鬼逐渐将苏醒的梦游鬼压制下去。


    不过现在，随着遗忘鬼与梦游鬼之间的对抗已经逐渐分出高下，梦游鬼的复苏时间也得到了延后。


    “晚上十点，梦游鬼才会苏醒。”


    “趁现在还有几个小时，应该能把事情解决。”


    李乐平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面拖延，能尽早结束，就要尽早结束，以免夜长梦多。


    下了飞机，提着装有物资的箱子，一路走出机场大厅。


    一辆军用迷彩的越野车已经停在了门外非常显眼的位置。


    那是陈忠。


    他坐在驾驶位，打开车窗，手肘撑着窗沿，叼着一根烟，抽得出神。


    火光燃烧着烟头，整根香烟都已经快被抽完了，炙热的温度伴随每一次吸气传导到他的手指，他却纹丝未动，仿佛是在思索什么。


    “冬冬。”


    李乐平走上前，手指弯曲，扣响了副驾驶位置的车窗。


    立刻，陈忠掐灭了烟头，转过头，只看到一名毫无印象的青年。


    “李乐平？”


    负责一个无法被记住的国际刑警，面对的问题自然是不少。


    而李乐平也没有解释什么，他认为这是毫无必要的行为。


    反正，无论他解释多少次，下一次陈忠看见自己之时，他依然会摆出一副毫无印象的样子，依然会下意识地问出一句：“你是李乐平吗？”


    拉开车门，坐在位置上，将装有物资的箱子直接丢在后座。


    没有什么过多的互动，李乐平很直接道：“开车吧，我赶时间，最好八点之前就把事情处理干净。”


    “哦，好。”


    看着这个并未经自己同意就直接走上车的家伙，陈忠却是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


    如此从容不迫的样子，估计也只有李乐平才能做到了。


    这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才能培养出来的冷静，甚至是冷漠。


    一般人是装不出来的。


    很快，一辆军用越野车驶出机场。


    一边开车，陈忠一边汇报情况道：“这段时间渗透进大川市的国外势力不少，光是在市区里，安全部门的同志已经抓到了不少境外派来的探子。”


    “这些善后的工作本来不会打扰到你的，都会由其他部门接手。”


    “只是，最近安全部门的同志又盯上了一个疑似国外的情报组织，这个组织建立得非常隐秘，雇佣的人员绝大多数不是外国人，而是本国的人士，所以想要从这些人的口中一路追查到最上面的首脑，也是很不容易。”


    来到一处红绿灯，趁着等红灯的这段时间，陈忠将一份摆在车台上的资料翻开。


    “经过多轮考证，我们已经证实，这个组织在大川市的建立者是国外的一名情报人员，也就是所谓的间谍，这个人的资料并不重要，因为我估计她的身份信息都是伪造的，除了这张脸，别的都不可信。”


    说着，陈忠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甚至连容貌也是不可信的，以前有整容，现在有灵异手段，想要给人改头换面，真的太容易了。”


    翻开资料夹就能看到几张外国人的照片，拍摄的角度有取自证件照的，也有取自摄像头的画面。


    照片底下压有一些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介绍。


    出乎意料地，照片上并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长相非常不错的女人，西方人的鼻梁本就非常高挺，欧式双眼皮，再加上本就偏白的肌肤，配上那金发碧眼的样子，还有那外国女性优异的高挑身形，以及火辣的身姿。


    凹凸有致，肤白貌美的，一般男性根本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


    女间谍？


    在男人堆里待久了，李乐平看着照片上的女性，一时间有些没转过思路。


    但很快，他就觉得这很正常了。


    毕竟在刺探情报这方面，女性肯定是比男性要占优的。


    相比起健硕的勐男，女性本身具有的威胁性不高。


    柔弱的身躯，天生就是一个巨大的优势，男人在看到漂亮女人的第一眼，脑海里想着的往往不会是怀疑、警戒。


    而且，由于自身伪装出的弱势，女性更容易融入到各种各样的环境之中，心思上的细腻也缔造出了她们更为敏锐的观察能力，这使得她们能够将各种生活上的小细节，也就是各种各样的情报碎片整合到一起，最终抽丝剥茧，整合出一个真相。


    最重要的是，她们懂得如何利用自身优势，从而实现自己的目标。


    至于这个女间谍的信息，正如陈忠说的，大部分都处于存疑状态，毕竟一个间谍进入他国刺探情报，那这个间谍自身的情报肯定都是伪造出来的。


    或者说，这样的人，从来就没有一个准确的情报能够定义她。


    她上面的人需要她是谁，她就是谁，需要她是什么身份，她就是什么身份。


    陈忠继续道：“她在国内行动的名字叫做爱莎，这个人在国内的职业，表面上是一名来自米国媒体的记者，但背地里却是暗中利用资金收受情报，而且这个人行事非常鸡贼，手段颇多，有威胁，或许还有一些特殊的手段，总之跟这个女人有关系的人，绝对不少，所以揪出这个女人，就相当于是揪出一整条情报链了。”


    说着，陈忠继续翻了几页摆放在车台上的资料。


    这是一张照片，拍摄的地点似乎是一个普通的小区。


    “这是她的据点，或者说是据点之一，用途应该是藏匿材料和物资。”


    “这是刚才上门调查的小组拍摄的，只是负责深入调查的同志失联了，所以在外接应，察觉到不对劲的同志立刻将消息报到了我这边。”


    李乐平看着这张照片。


    就是一栋很普通的小区楼房，这栋楼房不算老式，拍摄的重心则是在这栋大楼的二层。


    这里相对居高，却又不算很高，里面的人一旦察觉到外部情况的不对，随时都可以破窗跳楼逃离。


    看了看照片，李乐平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不过，既然派进去调查的人没了消息，那就说明我们已经惊动了对方。”


    “那对方呢？没有撤离？现在还依旧窝在这个小房子里？”


    陈忠闻言也是沉思片刻，随后回答道：“到目前为止，我是没有收到爱莎有撤离的迹象，她似乎一直待在那个房子里，没有走出来过。”


    “也许她是为了销毁屋子里的情报？亦或者是她已经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所以认命了？”


    李乐平摇了摇头：“不可能，对方能够让我们的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就说明她拥有一些特殊手段，有这样手段的人，不可能会认命的。”


    灵异的手段不是那么好对抗的，既然对方有这个能力，那就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待抓捕的必要。


    “能逃却不逃，要么这个女的是一个濒临厉鬼复苏的驭鬼者，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要么，她就是故意的。”李乐平想到了这个关键点。


    “故意的？”陈忠一时间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这女人也许是在拿自己做诱饵，或者是拿那几个最先进去调查情况的人做诱饵，想要把我钓出来。”李乐平分析道。


    陈忠顿时恍然大悟：“所以她才在明知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下，依然留守在原地。”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她是想把你引出来，只有把你引出来，她才能知道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忠惊叹道。


    这个一个非常大胆且精妙的计划。


    拿自己做诱饵，引诱出那个能够对付她的人。


    在大川市，能够处理驭鬼者的，也只有大川市的负责人了。


    也就是说，无论怎样，李乐平都得亲自走这一趟。


    而那个女人的目的也就此达成了，就算没有全部达成，也至少达成了一部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陈忠此刻也是略微有些慌张。


    这不等于是别人摆了一出鸿门宴，等着李乐平跳进去吗？


    “去看看呗，有什么关系。”


    李乐平反而笑了，笑得有些森然，陈忠见此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陈忠又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钓鱼？


    你有本事钓这个鱼吗？


    钓的是什么鱼，谁钓谁的鱼，还得另当别论呢。


    想到此，陈忠也就不担心了。


    李乐平则是恢复到了沉默不语的状态，就这样看向了车窗外。


    从机场一路到市中心，沿途能够看到的车辆也就越发多了起来。


    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道路上塞满了车辆，行人络绎不绝，为这座遭遇磨难不久的城市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灯光璀璨，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鸣笛，过马路的男男女女，有的三五成群，似乎是约好了要去哪里一起逛街游玩。


    有的是男女朋友，手牵着手，仿佛在享受着这美好的人生。


    有的是孩子牵着妈妈的手，可能是要回家，又或许是打算趁着元旦的最后一天，去某个炸鸡店里最后享受一顿。


    所有人都遗忘了借鬼事件发生的那几天，生活在这个坐在副驾驶的青年创造出的骗局之中。


    这是一件好事。


    也许那些三五成群的伙伴，原本的人数不止于此。


    又或许，那对男女朋友在一个月之前，陪伴在身边的伴侣也不是那个人。


    也可能，那个孩子的另一只手，原本应该是由他的父亲牵着。


    这座城市曾经经历过可怕的死亡，而如今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却遗忘了那些死去的人。


    很残酷，但是，那又如何呢？


    知道了更加残酷的真相，大多数人只会活得更加痛苦。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李乐平缩回到座位上，眯着眼睛，仿佛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到地方了叫我。”


    “好。”


    车里的二人再无交流，只剩下电台自顾自地播放音乐。


    一段时间后。


    越野车驶入一个小区里。


    车在目标楼房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这里停有几辆面包车，车里的人员虽然穿着便服，但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安全部门出身的人，大多数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肯定不会穿着工作制服，而是穿着一身便服。


    “陈组长。”


    立刻，一名年纪稍长，莫约在四十岁的中年人迎面走了过来，热情地跟陈忠握了握手。


    “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陈忠闻言，也是跟这个人攀谈了几句，顺便了解了情况。


    在第一批上门探查情报的人员失踪之后，带队的中年人又派了一批人进去查探。


    结果，还是杳无音讯。


    经历过这可怕的事实之后，多少知道一些特殊情报的中年人这才向上汇报，然后他的上级才联系到了陈忠。


    简单寒暄几句之后，陈忠才开口问道：“目标没有离开的迹象吧？”


    “没有。”中年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但他的手指却指向了那栋居民楼：“只不过，现在已经七点钟了，天都黑了，她所在的那间屋子，还是没有开灯。”


    放眼望去，这栋居民楼的二楼并没有开灯，而是陷入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犹如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就等着无辜的人不小心掉进去。


    事实上，不只是二楼处于一片黑暗，这栋居民楼上上下下一共有二十层，但是亮着灯的楼层，就那么几间。


    这年头的楼房就没有真正住满过人的时候，尤其是新建的居民楼，能有一半的入住率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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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等着。”李乐平在这时才走下车，看向陈忠道。


    他并不在意什么黑暗不黑暗的，环境已经不会对他的情绪造成什么影响了。


    只要这黑暗之中不要突然窜出一只厉鬼，那就什么都好说。


    “嗯？”


    那名中年人和他周围的同事皆是一愣。


    这人是谁啊？


    他一直在副驾驶坐着吗？


    坐了多久了？


    “呵呵，这位是隶属更高级别部门的。”


    陈忠没有明说，只是打了个含湖，同时表明李乐平的级别在他之上。


    中年人闻言也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没有多问，看向李乐平的眼神之中甚至带有几分敬畏。


    敬的是他的身份，畏的也是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