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一种感觉油然而生。


    信手拈来，随心所欲！


    感觉剑痴每一招，每一式都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却又模棱两可。看不清它的出处。心中一动，明白了。剑痴施展的不是一整套剑法。而是根据情况选取其中的一个招式。一些招式经过改良，已经面目全非了。他对于剑法的理解，已然臻至化境。随意组合，随意搭配，信手拈来，随心所欲。招式之间圆转自如。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


    只见一道道剑气或聚于一点，或横空直去。或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圆弧。突然又急转直下。像是一位书法家在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洋洋洒洒。挥洒自如，用草书书写着美妙的诗句。


    崔七七不由自主伸出双手。模拟着剑痴的每一个动作。渐渐的心里有了明悟。


    无招胜有招！


    不拘于形，不强求势！


    剑意！


    随心所想，随感而发，应势而生，顺势而为！


    如大河之波涛，缘起幻灭。因河而生，因河而死。一切都顺其自然。


    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头。


    自己以前着相了。太拘泥于剑招的精妙。而忽略了剑法的本质。斧凿之意太浓。无形之中被剑法约束住了。就像是被关进一间屋子。屋子虽然华丽，富丽堂皇。如皇宫一样，却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想见识外面的大千世界。那就需要走出去。徜徉在天地之间。呼吸新鲜的空气。看到野花野草。就摘下一朵。和风细雨也好。狂风暴雨也罢，都是别有的景致。


    渐渐的崔七七心灵进入空冥之境。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忘记了剑招，忘记了剑势。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忘记了剑痴。


    只有一人她未曾忘记。


    那就是铜人。


    一片寂静的虚空中，她和铜人展开了激战。


    几位大乘期修士站在结界前面凝神观战。突然间感到空气中弥漫着玄奥神秘的气息。若有若无，挥之不去。那气息的来源仿佛就在身后。


    回首望去，不由得一愣。只见崔七七双眼紧闭。双手伸出，食指中指并拢。在虚空中来回比划着。划出一道道线条。或点，或横，或是一条弧线。


    她在做什么？


    虚空画符？


    看着又不像。画符的时候为了保持灵气输出的稳定。大多时候动作都是匀速的。而崔七七绘制这些线条的时候。却有着节奏的变化。或如蜻蜓点水。在虚空中极速连点。或如流星划过夜空。在身前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或横劈而下。突然一顿，然后向上一挑。


    一个个心生疑惑。感觉每一个动作都暗合一种独特的韵律。


    写字？


    画画？


    亦或是弹琴？


    太有闲情逸致了吧！


    感觉她动作优雅，挥洒自如，飘若浮云，矫若游龙。一阵阵玄奥的气息从她体外扩散开来。虚空荡漾，恍惚间看到崔七七身形开始变得朦胧起来。如梦似幻。


    妙玉心思敏捷。率先反应过来了。貌似崔七七心有所感。心灵进入冥想之中了。看她的动作轨迹，像是在施展一门剑法。这么剑法自己从来未曾见过，看似杂乱无章。却攻守兼备。暗藏杀机。顺着崔七七一个个动作指向，回身看向铜人。顿时明白了。崔七七指尖所指正是铜人双肩，双肘四处关节所在。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攻敌之所必救。才是上上之策。


    其他几位大乘期修士也明白过来了。不由得面面相觑。感觉崔七七的动作和剑痴大多雷同相似。像是老师再指导学生一样。有一些动作却截然不同，不过结果是一样的。指尖所指和剑痴剑气攻击指向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指向了铜人的一些肩肘要害。逼得铜人不得不回防。


    看了一会明白了。原来崔七七是双手并指成剑。模拟的是双手持剑，所以有些动作会有所不同。


    双手能同时施展剑招。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没见过。那需要有强大的神识。还要有独特的秘法配合才好。


    剑无缺心里奇怪。


    崔七七和剑痴不是师徒。只不过一面之缘。她是如何能够事先就知道剑痴会施展什么招式呢？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剑招是她自己领悟出来的。


    殊途同归。


    她领悟的不是剑招，而是剑意！


    剑意相通，剑招自然有些雷同相似了。


    妖孽！


    简直是妖孽！


    她阵法造诣极高。天衍大陆无出其右。她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没想到她剑法造诣同样深厚。感觉不下于剑痴师弟。单就对剑意的理解，已经超过自己了。


    剑招，剑势，剑气，剑意相辅相成。而剑意的境界至关重要，它相当于人的灵魂。有朝一日她晋阶大乘，自己绝不会是她的对手。


    看到妙玉的目光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敬意。突然间若有所悟。


    妙玉向来谨慎。不会无的放矢。她为什么会对崔七七如此推崇？言语之间极为客气。像是在平辈相待。


    难道她是玉使大人转世之体？


    应该是了。


    什么四绝老人，隐世家族高徒，那都是扯淡。编造出来的幌子而已。


    前任玉使大人学究天人。掌握着多门绝艺。传说她丹符器阵，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样样精通。也只有玉使大人转世之体才能勘破棋局，破解金刚山大阵。


    妙玉啊，妙玉，你瞒的我好苦！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崔七七冥想中激战的铜人突然间消失不见了。崔七七从入定中醒来。有些意犹未尽。


    抬头看向远处。只见一条通道弯弯转转一路向上。心里明白了。剑痴击败了铜人。常言道水滴石穿！在自己的冥想世界中。有几次施展剑气刺中了铜人的右肩。一次次的破坏下。铜人的右肩受损严重。无力再战了。那神秘的机制规则判定铜人失败。收回了他，开启了下一层空间。


    铜人还有许多，而且一个比一个强大。施展的招式会更加繁复。有可能一些掌法，指法自己都未曾见过。它们无疑是冥想世界中极好的试炼对象。


    时间虽短，收获却不小。感觉自己对于剑意的理解上升了一个层次。看着远处的剑痴，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剑痴无疑是她的领路人。为她打开了一扇窗，一个全新的视角展现在自己面前。


    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己掌握的剑法数不胜数，可以随意组合。见招拆招。攻敌所必救。


    心中一动，剑意最高境界又是什么呢？


    无招胜有招？随心所欲，顺其自然？


    可能吧。


    忘却所有的招式！万剑齐发？万剑归宗？万剑诀？


    可能吧！


    凡事要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无招之境离自己还很遥远，想要无招。先要有招，有招才是前提。普通凡人无招，谁也打不过。


    要穷尽所有可能的招法。理解这些招法背后的含义，融会贯通之后。再彻底忘却它们。


    这剑意是什么呢？取个名字吧。


    想了想，感觉剑意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和书写草书类似。好吧，就叫它书剑之意。


    不知道这些大乘期修士能不能击败所有的铜人。


    不容乐观！


    第四层铜人实力已经在大乘初期左右了。十八层呢？不敢想象。估计最低也应该在大乘期后期左右，甚至更高。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地仙之境。按理说应该不会。天道不允许超出大乘后期巅峰的存在。


    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几位大乘期修士走进大厅。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议定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最终几人一致决定，由妙玉，昆吾大师，剑无缺，黄埔长青四位大乘期修士轮流上阵。能通关几层是几层。等到他们无力推进了，再由孔雀明皇接替他们。孔雀明皇身具力量之羽。一身力量惊人，要超出他们一筹。对付这些铜人，最合适不过了。


    七公主清月最后上场。七公主清月修为最高，战力强悍，掌握着数门月族不传之秘。清月资质绝佳，深受广寒宫宫主喜爱。这次下凡一是为了寻宝，二是为了历练。毕竟在明月之中，她们月族一枝独秀。没有人敢挑战她们的权威。想找人约架都难。


    从某种意义来说。能否通关十八铜人巷，完全取决于清月，他们这些人不过是马前卒而已，负责清理障碍，真正需要摧城拔寨。还要靠清月来完成。


    至于清月能不能击败最后一层的铜人，甚至能不能推进到最后一层，只有天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没底，包括清月自己。


    商议过后，黄埔长青站起身来，撑起了护罩，手中魔槊一横，投身进入传送门中。


    黄埔长青一身力量不俗，不下于剑无缺，昆吾大师。不过他新晋七星级未久。底蕴稍显不足。体内魔气的储备比起其他几位大乘期修士要略逊一筹。所以大家一致决定，由他来打头阵。妙玉剑无缺随后，昆吾大师最后出战。


    芥子空间内，双方拳来槊往，激战在一起。崔七七神识锁定了铜人。凝心静气。进入空冥之境。双手伸出，划出一道道弧线。剑痴看到崔七七举止奇怪，疑惑不解，看了一会明白了。开始关注崔七七每一个动作。在心里做着印证。左手掐着剑诀，右手时不时凌空虚点指向铜人。


    九天之后，第十三层空间之前。


    昆吾大师手捂胸口，盘膝坐在地上。取出一颗丹药仰头服下。开始运功炼化药力。虽然拼尽全力击败了铜人，自己也受伤不轻。他一着不慎，被铜人一掌拍在胸口之上。要不是有护罩护体，伤的会更重。感觉浑身气血翻腾，体内真气紊乱。在经络之中四处乱窜。心里明白，心脉附近有几处经络受损严重，亟待修复，已经无力再战了。


    孔雀明皇站起身来。握紧了双拳。他们四个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开启了护罩，身形一闪投身进入传送门中。心念一动祭出了力量之羽。力量之羽环绕着她。放射出耀眼的白光。白光笼罩而下。顿时感觉精神一震，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跳上高台。挥舞着双拳冲了过去。铜人双眼金光闪闪。大喝一声。一掌拍出。一只白玉手掌在虚空间生成。寒光闪闪呼啸而来。


    大摔碑手！


    孔雀明皇眼睛一厉。一拳击向白玉手掌。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白玉手掌怦然破碎。孔雀明皇去势不减。对着铜人，一拳拳挥出。铜人双掌一搓。掌影翻飞迎向双拳。


    拳掌相交。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虚空炸裂，如惊雷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巨大的能量扩散开来，芥子空间震颤不已，结界表面一阵阵荡漾，出现密密麻麻细小的裂缝。无数大大小小的黑洞在虚空之间生成、幻灭。看上去迷离梦幻。


    这是力量的碰撞。


    也是速度的较量。


    孔雀明皇火力全开，没有任何保留。她心里清楚，拉锯战没有任何意义。现在要节省时间。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击败敌人。为清月留出更多的时间，来调息恢复。


    众人屏气凝息，凝神观战。一个个心驰神往，大呼过瘾。双方实力相当。拳拳到肉。纠缠在一起。每一次的碰撞都充满了力量。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双手拳来掌往。攻速极快。拳掌翻飞，拉出一道道残影。如蝴蝶纷飞一般，令人目不暇接。看不清她们到底施展的什么招式。


    也许招式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谁的力量更大，谁的速度更快。谁的反应更迅捷。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也许是徒劳的。


    一天之后，孔雀明皇终于抓住了一线胜机。双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突然化拳为爪，施展出擒拿手牢牢锁住了铜人一只手腕。奋力往回一带，左肘随势而上。一肘击在铜人手肘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铜人手肘应声而断。铜人脚下一阵踉跄，仰天而倒。孔雀明皇顺势一脚踢出。只听得嗖的一声。铜人飞了出去。孔雀明皇正待追击。铜人身形一隐，消失无踪了。


    孔雀明皇擦去额头的汗水。暗道一声侥幸。她兵行险招。没想到收到了奇效。普普通通后天武士都会的擒拿手。竟然助她击退了强敌。


    看来世上没有无用的功法。关键在于用它的人，以及用它的时机。


    时机对了，一切都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