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车停十方楼前，身后院门吱呀关闭。
楼内灯火通明，金玉、铜器、书画装饰点缀，熏炉烟气袅袅，淡淡的檀香气息。
主位老者一袭蓝袍，枯黄面容，淡眉斜扬，宽大的袖口露出一双鸡爪般的小手。
右位黑衣大汉，络腮胡须，额头青筋暴起，毛茸茸的厚掌与枯瘦老者截然相反。
左位沉稳的中年男子，表情凝重，目不斜视。
“薛道长来啦，贫道马宥，宁遥十方楼主事，这两位是远来的胡道长、石道长。”
马宥、胡一昇真法顶峰，石震大成。
“幸会、幸会。宁遥十方楼主事?莫非十方楼乃连锁商号?”
薛通识海浮现当年的金鸾商行。
“嗯嗯，请道友来，是想问问那几块烈龙石的来历。”马宥含糊作答，直奔主题。
“烈龙石来历?这有何干，再说玄界不问出处，是老规矩了。”薛通皱眉。
“有干系，事关凶案窃案，当然问得。”石震粗声插话，毫不顾忌低阶修士身份。
“你怀疑薛某偷了抢了?”薛通怒问。
“道友勿急，十数年前，确有一桩大案牵涉到优品烈龙石，道友豪气卖了六块，引人联想。”马宥话说得委婉，意思一样。
“烈龙石系薛某自采，与你说的那些无干。”薛通断然否认，面色阴沉。
“有没有关到赤炅灵尊跟前再说”石震不屑。
“赤炅灵尊?”薛通茫然，一阵阵心寒。看起来自己似乎凑巧卷进了一桩玄门大案，石震原来是灵尊之人，难怪说话嚣张冲人。
“今日交代罪轻一等，去了后再说就迟啦。”石震见薛通发呆，猜其害怕，又道。
“没什么可交代的，你生拉硬拽胡扯何意?天下石头大同小异，薛某昨日丢了几块灵石，莫非你捡到，放灵石袋里了?看灵尊和马胡两位道友的面子才不予你计较。”薛通冷冷道。
“优品烈龙石罕见，十三年来首现身怀疑你并非生拉硬拽。”石震大声道。
薛通储物袋内一模，取数块琥晶石，“那是你见识太少，薛某东奔西走，采集了些石头，这几块又扯到什么案子?”
他自证清白，是不想惹上灵尊的麻烦，能说清楚总归更好。
“哦，薛道长的藏物真丰厚啊，这几块法则石也卖给十方楼?”马宥两眼发亮说道。
中年人则看不出神情变化。
“十方楼还欠薛某化神丹”薛通摆手拒绝。
“哼，谁知你是不是掩人耳目，故意买了这几块石头。”石震不依不饶。
石震当年与人同行，拍卖会得烈龙石十块，回程遭遇埋伏，被人冲散后奋力逃生，同行人却再无音讯，此事让他有口莫辩，灵尊座前亦屡遭责骂，这次得薛通出售烈龙石的消息，又被差遣来问话。
他受此事困扰极多，仗有人撑腰，借机发泄。
“薛某卖石，怎会引来第三方人，马主事，十方楼的生意这么做的?”薛通不理会石震，转而质问马宥。
马宥脸现尴尬，很快又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此事说来话长，但的确是灵尊委托追踪烈龙石在先，所以不能算是本楼泄露了客人信息。”
“马主事觉得我像嫌犯?”薛通又问。
“感觉不像，但此事并非由我做主。”马宥说道。
“当年情行如何，案发哪里，薛某彼时正闭关修炼，怎会在场。”薛通说道。
“道长还是去灵尊那里说说清楚”马宥似乎只想把人带走，薛通与案有无干系他并不在乎。
“三位没其他事的话，薛某告辞。”薛通明了，再说下去亦是白费。
“薛道长不能就这么走了，别逼我们动手。”马宥提醒。
薛通怎可能乖乖就范，缓缓退向门边。
石震率先出手，拉薛通手臂。
薛通看也不看，抬手一甩。
一股淡淡的法则波涌，轻轻撞了上去。
“咔～”指骨断裂的声音。
石震三指骨断。
马宥、胡一昇变色。
薛通出招法则波动之强，让马宥想起灵尊级修士的风范。
石震拉人，只是装模作样，没想到薛通轻描淡写就让其断指，马宥顿失动力，凝招不发。
胡一昇袖口却是火光大作，滚滚浓烟喷发。
瞬息之间便生出一头井口粗的金蟒，火鳞支起，蟒眼绿光如柱，连同火光，整座厅堂立染一层红绿杂光。
火鳞金蟒箭窜，血口如半屋大小。
薛通三指轻弹。
一股无形的力流击中蛇颚，遇阻瞬间爆裂成恢宏气浪，巨力暴卷，将恶蟒撕成碎末。
余力冲击楼壁，楼身剧晃，若非防护阵之功，十方楼必塌。
胡一昇面庞突如抹血，周身丝丝缕缕火光如细蛇溢出，袖口血刀缓缓暴露，刀身镌刻金蟒，正是适才飞扑的恶蟒。
火鳞金蟒刀的刀气化身，已具真法后期实力，胡一昇小试薛通修为，再运功抽刀，大有一搏之意。
“慢，十方楼经不起折腾，二位请。”马宥意思到外面打斗。
“呵呵，即便出了楼，照样经不起。胡道友宝刀不错，但想凭此就能赢了薛某，怕是想多了。”
薛通话音未落，倏忽消失不见，原地仅留几圈气漩痕迹。
下一瞬重现，已是十里之外。
胡一昇眼神的光芒明显一暗，
薛通再露一手避遁功夫，让他自叹多有不如，彻底打消了全力出击的念想。
他奉命赤炅之命查案，要么带人回山，要么试出修为排除嫌疑，当年失踪的顶峰修士，实力仅为其六成，与眼前的薛通相差太多，和当日恶战良久的情形严重不符。
胡一昇声送十里，“薛道长怕是要远走了，其实没必要如此害怕，灵尊大人通情达理，你能采集到烈龙石，实属难得，赤炅灵尊需如你这般能干之人，十方楼亦然。今后收集到的优品烈龙石，我们加价两成收购。”
赤炅乃火属性灵尊，渴求优品烈龙石。
“烦请禀陈灵尊大人，薛某采集的法则石甚多，与那杀人越货的勾当无关，再有烈龙石，优先考虑卖于十方楼。”
薛通转而又道：“马主事，当初十方楼有货，却故意拖延两月，是忙着传递消息吧。既有货，今日可否交接化神丹?”
“嘿嘿，真没货。”马宥死不承认。
“也罢!”薛通驭云而去。
……
十方楼的字据注明三年有效，逾期作废，但薛通并未打算按时取货。
他就在雁空山修炼，直至丹药用完，算算已过四年光阴。
据其猜想，即便赤炅仍有意找他，也不可能屈尊还在宁遥干等。
薛通入城，把过了期的玉简字据，递给十方楼当值修士。
当值修士只扫了一眼，目光立被吸引，凝睛端详，又拿出册子确认，“上面特别交代，此字条长期有效，见条即通知主事。道长同意么。”
“无所谓”薛通说道。
不一会见到马宥。
马宥爽快掏出化神丹、墨黑铁弓，“薛道长终于来了，这张龙牙弓，系从魔族所得，重做了弓弦，整弓品质天级。”
薛通掏灵石袋，拟付换弓花销。
马宥压了压手，“不急，道友可愿为十方楼做事?愿意的话，魔龙弓就当见面礼了。”
“呵呵，可不敢当此重礼，再说薛某自在惯了，替人做事束缚太沉。”薛通推辞。
“十方楼不显山露水，但背后势力极大，赤炅灵尊亦托本楼办事，道友加入的好处很多。”马宥又道。
薛通微笑摇头。
马宥又劝了几句，薛通坚辞。
“好罢，道友的那几块琥晶石还在吧，卖给十方楼?”马宥说道。
“嗯嗯”薛通答应。
“法则石销路极佳，无论炼器炼丹皆需，尤其炼丹，九品灵丹又称道丹，越是优品的石头越易成功。薛道长今后采集到优品石头，一定卖我。”马宥喜滋滋接过灵石，说道。
“好说好说，薛某炼丹炼器皆不灵光，想先买点劣品法则石练手。”薛通借机说道。
“劣品不稀奇，但拿去练手的人不少，价格也就不十分便宜了。”马宥取了块玉简，查阅后说道：“最低等级的每钧百万。”
“哪些法则石在售?”薛通问道。
“烈龙石、雳芒石。”马宥说道。
薛通最想得力属性初元石，木属性万生石。力属性道丹乃体修们最爱，木属性则能促万物生长，无论是何体质，皆可受益。
薛通买千钧烈龙石、雳芒石，今后只需炼功时由莲根附带升级，稳稳当当升值百倍。
清算罢灵石，马宥给了名帖，说道：“今后无论哪里的十方楼，贫道的帖子多少还有些面子，办事优先、价格优惠。”
“多谢道友”
薛通取名帖写下“道友马宥惠存”。
题款意思略有交情，暗含如遇持贴之人，望行方便之意。
……
车出宁遥。
薛通厢内闭目养神，他只说了句去沥山城，便任由驾车的骨傀、獠鹫自由发挥。
沥山较宁遥更大，薛通想碰碰运气。除了法则石，某些灵药亦含法则之力，同样可用莲根催熟。
灭世黑莲的一小节残根，功用即如此神奇巨大，据说整座黑莲，在行将灭世的前夕，有如无底的黑暗深渊，扩张至千万亿里，将数亿年吸收的十二法则之力，一瞬间喷发，毁灭世界!
土路宽阔，最窄处亦可三车并行，薛通的鹰狮兽车标志明显，尤其骨傀獠鹫，皆真法中期，即便赶了辆普通的兽车，路人恐怕也是避之不及。
数日后地势渐高，车速放缓。广袤的山区，或崇山峻岭，或迤逦土丘，人物景色变化不定。本就为散心，薛通便从不啰嗦，随骨傀獠鹫心意，车到哪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