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宗主不要心急。朱师傅,你再说说,那个郭允是从何时开始与金鼎观暗通款曲的?”林守不紧不慢地问道。
朱一贞答道:“回林先生话,据他交代,从五年前开始,他便在不断窃取火连宗丹方,暗中破坏宗门根基。”
林守笑了笑说道:“南宫宗主,现在你知道吧,火连宗近年来发展迟滞,有个重要原因,是内部出了蛀虫啊,那金鼎观也不见真有本事,但能从你们这儿源源不断地拿到丹方,自然事半功倍。”
南宫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羞愤交集,内鬼就是自己倚仗的左膀右臂,与最大的竞争对手暗中苟合了数年都未被发现,还是被刚联合的盟友告知,实在是颜面尽失。
林守说道:“朱师傅,你自下去领赏吧。”
“多谢林先生。”
人退出之后,林守才说道:“南宫宗主,你说,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他这话问得看似随便,其实却不随便,他必须要南宫旭表态。
后者思虑再三,起身抽剑,对着桌角狠狠斩了下去:“我与那金鼎观不共戴天!”
林守笑呵呵地站起来,帮他把剑按回鞘中:“宗主既然如此说了,林某必定竭尽全力相助。”
其实这话根本就是反的,金鼎观想杀的是他,所以最想报复的肯定也是他,要火连宗表忠心不过是顺手为之。
……
金鼎观位于秦州西北面,绣州西南面的罗州千亩山,前山是道观,可焚香祈福,后山则是炼丹场,是宗门的主要收入来源。
但是如今,宗门上下一片愁云惨澹,他们在火连宗的计划全面失败,埋藏了数年的钉子被拔除,林守的性命没受到丝毫威胁,合并也已经完成。
更重要的是,千亩山下被插了共济堂的鬼脸旗,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它关系的不是生意,而是身家性命。
“观主,您得拿个主意啊,如今是危急存亡之秋,观内人心浮动,有不少年轻弟子惶惶不安,若再不决断,恐怕人心就散了。”
观主是个头发稀疏到难以束观的老道,年过半百,名唤徐遇灵,只见他皱眉说道:“你若有想法便直言,何必藏藏掖掖。”
先前那人道:“呃,是,依弟子之见,不如与那林先生讲和,赔礼道歉,将事情的主要责任推到郭允头上便是,咱们现在应当养精蓄锐,徐徐图之啊。”
前半句话是真的,金鼎观内上下,极少有人想要与共济堂正面冲突,而后半句,那就属于场面话了,什么徐徐图之,谁敢图啊?
听闻此言,徐遇灵冷哼一声:“讲和?怎么讲?当初定计刺杀林守的时候,你们可是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同意了。”
“我必须要提醒各位,上一个敢刺杀他的人,叫作迟飚,他曾经是奔雷门的门主,如今却远在山右道龚州作个富家翁。我还要提醒各位,迟飚没死,他手下那些心腹门人可是死了不少。”
此言一出,众人倒是神色一变,顿时消去了不少投降的心思,观中的主战派立刻取得了上风。
“我们先去打点镇守府那些黑狗,叫他们放些人过来护山,然后暂时收缩,占据山门固守,晾那共济堂也奈何不得。”
徐遇灵点头:“说得好,我金鼎观绝对不会轻易向人低头!大家请勿惊慌,我即日进城去见杨镇守,晓之以利弊,有镇守府作保,共济堂便不敢轻举妄动。”
“文承,你速去附近那几个宗门雇佣些人手来。”
“梁恩,去多买些咒符回来,分发与观众会符法的弟子,好生安抚人心,不得畏战怯战,金鼎观绝不会在这时候被覆灭!”
徐遇灵的脑子大体上是清晰的,并且还冷静地下达了各项指令,在他看来,寻求官面庇护,再加强宗门防御,便是共济堂也将他奈何不得。
当然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叫刺杀失败了呢?
他安排好门众去准备应对之后,自己则带人亲自前往了罗州镇守府,递上拜帖,请求拜见本州镇守杨岭。
“请徐观主稍候片刻。”
门房客气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迅速进去了。
徐遇灵在门下等候,心里没来由地感觉有些忐忑,但他也找不到这种忐忑的来源。
不多时,门房再次出来,态度依然客气,只是说道:“镇守大人身体抱恙,不便见客,观主请回吧。”
听到这话,徐遇灵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身体抱恙,这属于标准的借口,甚至只是名义上的委婉,实际上,就是直言不见。
坏事了。
他和跟来的随行人都知道,从前与金鼎观交好的杨镇守突然拒绝见面,那不可能是因为对方心情不好闹别扭,除了共济堂使了手段,绝无第二种解释。
忧心忡忡地回到观中,又见那个叫文承的弟子说道:“观主!州中那几家宗门都说最近人手紧张,无法出借修行者!”
如果说镇守的拒绝是晴天霹雳,那么这个消息就仿佛霹雳之后,天上又聚集起了乌云。
最糟糕的是,出去买咒符的执事苦着脸说道:“观主,市面上买不到咒符啦。”
徐遇灵大怒:“岂有此理!不借人不见面就罢了,做生意哪有不卖东西的道理!”
那人哭丧着脸:“我打听了,那几家商行的货源,都在迎州啊。”
卖咒符的不一定是道观,一些出手铸造器材,甚至是灵药行如果有货源,都会顺便出卖一些,毕竟客户是重叠的。
而罗州几家商行的上游供货方,都是迎州莲济观,那个无剑观的下宗,而林守是有股份的。
徐遇灵无可奈何,只能吩咐门人徒众好生修炼,据守山门。
然而事实证明,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不出三天,又有人回报。
“观主,观主,大事不好了!山下镇上有人见到了武威镖局的大镖师萧冲之,金锣商会的武功管事严故,奔雷门的那个白发魔女,还有……还有……”
每报出一个名字,徐遇灵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咬牙问道:“还有谁!”
“还有申无良。”
冬。
徐遇灵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喃喃道:“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