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无良的话对迟飚来说,几乎等同于是羞辱。
奔雷门的门主,想要进入自己门人所在的院落竟然需要林守同意,这放到何处去都是不可接受的。
可是迟飚偏偏就是接受了,因为他知道,自家最重要的智囊洪先生就在别人手上,倘若轻举妄动,恐怕他性命不保,对奔雷门来说,这才是更加不可接受的。
不过坐在门口的申无良终究是给他留了一丝脸面,叫人搬了一把椅子来,没有让他站着等。
没过多久,林守从远处缓缓走来,身后跟着顾怜,两人边走边在交谈,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很闲适。
“迟门主,咱们该好好聊聊了。”
他说话时,直接就朝院内走去,看得申无良一阵心惊,赶忙跟了上去,毕竟院子里可全是奔雷门的修行者。
不过林守并不担忧,现在的迟飚不可能作出任何反抗,至少在姓洪的回来之前不可能。
走入院中,迎上来的是充满敌意的眼神,奔雷门所有人都怒目而视,在看到后进门的迟飚之后,又转为欣喜。
“门主!”
“他们把洪先生带走了!”
迟飚沉声道:“都闭嘴。林先生,里边儿说话吧。”
他的态度让一众门徒都不敢再言语,只是感觉很是憋屈,对他们来说,自己之前挨了揍,现在老大回来了,正应该与敌人杀个天昏地暗。
至于谁的性命有危险,在城里拼杀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一概不会去思考。
进入屋中,林守直接到了主位上坐下,这种嚣张并不是他的性格,但在当前时刻,就是要表现得强势才行。
都到了暗杀绑架的环节,不必指望与敌人化干戈为玉帛,只有弱肉强食,不展露出强硬姿态,敌人就会扑上来。
“迟门主,你先前找人在半途中刺杀我,这笔账怎么算?”他坐定之后,开口就直接说道。
“你已得到运输权,还要如何?况且我是找了人杀你,但没有得手,你却实实在在地绑了我的人!”迟飚冷声道。
“是你不讲商场规矩,动用江湖手段在先,林某自然要反制,不论说到哪里去,谁又能说我无理呢?”林守不慌不忙,语气不见任何急躁。
迟飚沉吟了片刻,再次问道:“你究竟要如何?”
“一百万两银子,十年结清,我要你的奔雷门。”林守平静地说道,仿佛是在菜场要买两斤白菜。
“休要欺人太甚!”迟飚勃然变色,一拳砸在桌上。
林守说道:“如果我不放了洪先生,你能斗得过我?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人死财消,我给你银子,护你周全,后半生你可做富家翁,也可去南原道以外另起炉灶,这是最好的结果。小申,去叫他们泡壶茶来。”
迟飚强忍怒意:“林先生,我本想了解此事,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但你未免有些贪得无厌了。”
林守嗤笑一声:“贪得无厌?你莫非真以为奔雷门是什么香饽饽,谁都想来咬一口么?”
“如今我共济堂得了官府许可,合法承运三县铁矿开采,可你横在运输路线上,若是以后在途中百般阻挠,误了铁矿运输,我如何向朝廷交代?换做是你,怕是非得将我斩草除根吧。”
迟飚又沉默了片刻,实话实说,现在共济堂占据绝对上风,拿到了运输权,背后就有朝廷撑腰,凭林守的能力,要让奔雷门式微乃至消失,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对于刚才的问题,如果真换作自己,肯定是要非得要了对手的性命才能安心。
“你先放了洪先生。”
“等你做出决断之后再说此事,否则将他放了,岂不是给机会谋划如何对付我?”林守笑了笑。
迟飚又怒了:“莫非你以为可以用他的性命胁迫我就范?”
林守说道:“无所谓,等你回答。小申,不用泡茶了,我们走。”
申无良正进门,手里提着一个茶壶,无辜地说道:“已经泡好了。”
林守接过壶,将它放在迟飚面前:“迟门主,已经泡好的茶,再想收回就晚了,若是觉得难以下咽,就只好倒掉,可若烫伤了手,那也是咎由自取。”
说实话,迟飚现在很后悔,他觉得当初就该用商业手段正常竞争,若不行,作对也就是得不到运输权,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入艰难的境地。
他意识到,过去之所以能够凭这些强硬手腕在奔雷门地界惩凶,那是因为对手太弱,如今碰到了真正的过江龙,以往能够见效的方式就无法奏效,甚至要反噬自身。
其实林守的策略并不复杂,无非就是结交官方,获得一定限度下行事的许可,随后等待对手率先出招,占个理,接着反打一拳,如此一来,谁也不好横加干涉。
可听起来很简单的道理,执行起来却很困难。首先是如何结交苏秀林和于宠二人,随便换个人来,连面都见不上,更不必说其它。
其次,反打一拳,那得拳头得够硬才行,如果申无良他们压不住奔雷门的人,那就万事皆休。
但是不论如何,林守已经做到了。
走出大门口,他招呼一声:“走。”
申无良用眼神示意,将共济堂的人全部带走,周围吓得不敢出门的百姓终于松了一口气。如今这般做派已经是极限了,若再扩大事态,怕是县衙不能答应,于宠也不能答应。
走在路上,顾怜问道:“那个洪先生怎么处理?”
林守沉默了一会,答道:“不可能放他回去。”
“为什么?他们不是已经输了吗?”顾怜只是好奇,倒没有要求情的意思。
“肯定不能呀,我提出要收购奔雷门,那边可能答应,也可能不答应,若是不答应,我放他回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一个师爷能有这么厉害?”
“且不说他对奔雷门的作用,关键其人下手狠厉果决,当初要杀我的时候,可是一点没留守,这种人留着,早晚会咬我一口。”
林守说道,“小申,你去把他处理了吧。”
“好。”申无良就是共济堂的脏活承担者。
然而,几人刚返回客栈,就有人从秘密关押洪先生的地方跑回来,慌张地说道:“林先生,那个姓洪的,他,他撞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