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一条汉子。”
八戒根据山神的话，简单做出了评价，而后询问道，“那女修呢？”
“女修将那男修的尸身就埋在了山神庙的后面，然后便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山神指了指身后的破洞，八戒与黄秀儿看过去，还是能看到一座小坟头。
“原本是有个木牌作为墓碑的。”山神解释了一句，“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腐烂得不成样子...”
“阿弥陀佛。”
八戒双手合十，向着那男修坟茔的方向行了一个佛礼，稍稍感应了一下...那坟下尸骨并无什么怨气盘旋，就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骨，想来他的神魂早就去了阴司报道，至于有没有转世轮回...那就不是八戒能看到的事情了。
但身为三藏圣如来的弟子，八戒的职业素养还是在的，还是为对方念了一段“往生咒”...
可这不念不知道，一念...就出了问题。
“往生咒”并非是寻常的咒语，乃是亡魂的咒语，往往是有着一定的指向性的，如果在附近只有一位或者是几位亡者的话，那都是能够精准引导的。
山神庙即便是有所破败，但也不是寻常之所...此地最近的一个的亡者，还真就是只有这男修一个。
但八戒并没有顺着对方的亡魂气息寻到冥界去，反而是一路上了长白山的天池之巅...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八戒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并没有声张，只是默默的将一段“往生咒”念完，然后才向山神询问了一句：“那女修去了何处，你可知晓？”
山神当然知晓，他虽然管不了长白山中的妖魔精怪，但长白山中的事情，基本上是瞒不过他的山神权限的，“天池。”
山神并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就向八戒禅师说出了答案。
当他现身的那一刻起，便没打算对八戒禅师有什么隐瞒，因为他很清楚...八戒禅师绝对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而如果不将最详细的情况告知八戒禅师，那么一旦八戒禅师因此遭遇了险境...那么最终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其实是有一个念头在山神的脑子里闪过去了的，那就是故意坑骗八戒禅师一道，以此引得三藏圣佛出手，或许就能直接解决长白山的事情，永绝后患。
可真要他动这个歪脑筋，还真没这个胆子，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否则，即便最后事情能成，他在大唐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且，与其动这样的“坏心思”，倒不如将实情讲出来，让八戒禅师自己判断这件事的可行性。
如果八戒禅师认为自己就能够解决，那就不用他在这里多操心了...如果八戒禅师听后自己都觉着棘手，那不用自己说，他应该也会主动请援。
即便是请不来大圣与三藏圣佛，可若是能将悟净禅师与白龙菩萨请来，哪怕只是请来一位，那也是能够大大的提升胜算的。
“所以，雪妖是那女修...还是这女修腹中的孩儿？”
八戒向山神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禅师有所不知啊。”山神长叹一声，似还有些惋惜之意：“其实在他们两个来到我这山神庙的时候，我便感受到那女子腹中所怀之胎儿，已经几乎没有了生命迹象...当日她离开山神庙，前往天池的时候，更是伴着暴风雪...即便是那男修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元气与修为全都渡入了女修的体内，但对照当日的情景...也只是杯水车薪，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说着，山神还看了一眼黄秀儿。
黄秀儿也懂山神的意思，在一旁为山神作证，“贤弟，山神他说的没错，那一场暴风雪整整下了半月有余，就算是我们五族之中，也有不少族人在那一场暴风雪中丧命的。”
黄秀儿说的也是实话，毕竟似这等狂暴的暴风雪，便是出生至今，也没见过几次...故而记忆犹新，那等景象仿佛就在昨日，历历在目。
八戒点点头，示意山神继续说。
“那一场暴风雪，直接就将那女修埋葬在长白山之中了。”山神一摊手，“我本以为会是一尸两命...但没想到，那女修硬生生是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了胎儿仅有的一丝元气...并且撑过了这一场暴风雪。”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山神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钦佩与叹服，向着八戒说道：“当夜他们夫妻两个，来到山神庙的时候，就是要去长白山之巅的天池，去寻天池神女，来保住他们的孩子。”
“天池神女？”黄秀儿将头偏向了山神，“他们要去寻的那个天池神女...不会说的是在天池下面闭关修行的那个老妖婆吧？”
“嘶——”山神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黄三公子还请慎言。”
别说是五大仙家的族长，就算是凭借一己之力，横压了整个五大仙家的袁天罡，上次来长白山的时候，都没有选择惊动她。
你黄老三当真是胆大包天，仗着八戒禅师在这里，竟敢大言不惭的称呼对方为老妖婆...当真是不要命了。
正这般想着，山神忽然对上了黄秀儿的双目，见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却反而透露着几分嘲讽，正要发作时...忽灵光一现，当即就明白了一些事情，便也跟着改口道：“与其说她是妖婆，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巫婆。”
也怪自己久不见人，反应确实是没有黄秀儿敏锐，长白山之最大隐患，可不就是这位占据了天池的“天池神女”么。
而“天池神女”，基本都是外界修行者对她的称呼，在长白山之中，不论是五大仙家，还是山中的邪修，可没一个将她当做是神女的。
似黄秀儿之辈，私下里都是称呼她为“妖婆”、“妖女”的，邪修们对她的称呼也好不到哪儿去，不是“巫婆”便是“巫女”...总之不是什么好词。
在山神的心中，长白山真正的心腹大患也并非是旁人，正是这位占据了天池的巫女。
可以说，八戒此行的目标雪妖，便是得到了这位巫女的力量护持，才能顺利降世，且长大成人，还拥有了这一身控制暴风雪的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山神一直躲着不想出来的原因，实在是这位巫女的力量过于强横，甚至因为对方久居天池之中，得长白山中之精华蕴养，还掌握了一定的长白山之力...
山神非常有理由怀疑，只要对方愿意，都可以轻而易举褫夺自己的山神身份，转而据为己有。而对方迟迟没有下手...那也只能是庆幸对方看不上这一个山神的小小神位吧。
山神现在开口，其实也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八戒要对付雪妖...那最后大概率是会引出这个占据了天池的老巫婆，而自己的身份，以及此刻自己的行为，都容不得自己蛇鼠两端，只能是坚定的站在八戒禅师这一边。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为是否“礼貌”的称呼对方而担忧了。
很显然，山神还是没有黄秀儿反应快，让对方在八戒禅师面前抢了一个先手不说，还显得自己跟那老巫婆有些牵连勾搭。
但其实山神同这位天池巫女，也只是一面之缘...那就是他刚上任的时候，巡视自己的“领地”之时，天池乃是长白山灵气最是汇聚旺盛之所在，作为长白山的山神，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去到了长白山之巅，想要见识一下这一处宝地，究竟有什么神妙。
只是还没等他落脚，就被天池之下那“老巫婆”的气势所惊，逃也似的离开了的天池范围...直到下至长白山脚下，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哦...如果是这样说的话，山神他甚至都没跟对方打过照面，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
“如此说来...这雪妖便是那一对儿邪修道侣遗腹子所化？”八戒还是有些疑惑，“莫非这一对儿邪修道侣不是人么，怎么还生出一只雪妖来。”
“这便是小神认为最棘手的地方。”山神连忙向八戒禅师就解释道：“这一对儿邪修道侣，都是人族，并非是妖魔化形...故而他们两个耗尽了自身生命才保护下来的孩儿，自然也是存正的人族。但是...”
“但是什么？”八戒禅师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黄秀儿倒是先忍不住了，向着山神询问了一句，“哦——，你适才说他们两个本就是想要去天池求那个老妖婆出手，难道说...”
“唉。”山神再次叹息一声，然后才向着黄秀儿点点头，道一声，“是，你猜的并没有错，那女修其实顶着暴风雪几乎行到了天池，只可惜...她早已经油尽灯枯。女修死后，是那老巫婆见女修腹中胎儿还未彻底死亡，刨开女修的腹部子宫，取出了胎儿...”
“南无三藏圣如来。”
八戒听到这里，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师父的佛号，开口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既然已经救出了胎儿，怎不引导她向善而行，反而是让她化身妖魔，为祸长白山。”
“嗨。”都不用山神说话了，黄秀儿便向八戒解释道，“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不论是唤她巫婆、还是妖婆...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就已经体现出了她的难缠程度。”
也就是他这一年到头来，基本就是在天池下闭关修行，若非必要甚至都不愿离开池底。
只要没有人来招惹她，她基本上也不会去主动的招惹旁人。
“你们五大仙家的族长们，当年难道就没有联合起来，对付对方么？”八戒对此还是有些好奇的，这话自然是向黄秀儿询问的。
但看到对方支支吾吾的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来，八戒自然而然的就看向了山神，山神这会儿爆起五大仙家的料，那也是当真不嘴软，“当年五族族长都想是要上去的，但一行人才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听那天池神女一声“滚”...他们五个便匆匆下山，据说到现在压根都没有看到过天池究竟长什么模样。”
黄秀儿双手捂着脸，也不怪它觉着不好意思...这事儿说出去，确实也丢人。
但你山神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家半斤对八两，本就是差不了多少，大哥不笑二哥。
“此事我也是听父亲提起过的。”黄秀儿见此事已经被山神说破了，便也不再觉着难为情了，毕竟事实如此...而且它这会儿接过了话茬，也是不想山神添油加醋的在一旁乱说话。
五大仙家，在长白山其实也并不容易。
“相对于这位天池妖女来说，其实我们五大仙家才算是后来者...家父他们曾经推演过时间，认为这天池妖女非常有可能是三皇之前便来到了长白山，并且占据了天池。至于对方出生，以及得道的时间...就很难推算了。”
“嚯——”八戒也惊叹了一声，“如果当真是如此的话，恐怕贫僧也当真大意不得了...如果事不可为，便也只能是去请师父出手了。”
毕竟五大仙家之中，来长白山定居早的，就是白老太君了。
而她追随过炎帝部落最后一位人王的，而后炎帝部落被黄帝部落吞并，因为她当时不愿意投靠黄帝部落，故而她便率领部族来到了长白山...而在白老太君来长白山之后，便已经是发现天池早已经被人占据了。
白老太君对于天池不天池的，其实并不算太在意其归属，但天池的水确实不一般...对于白族研究药物药品，是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的。
但因为天池已经有了主人，她自然不敢大意...还专门送上了拜帖，但却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无可奈何之下，白老太君也只好是约束族中子弟，成年之前，千万不要乱跑，尤其是不能去天池一带...听话一些的，听了老太君的告诫之后，自然就不往那边儿去了。
只是山神在回味八戒禅师之言...如果事不可为，就只好请师父出手...
一时间，不知道让他该如何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