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个问题。


    生命是什么？


    有人说，有血有肉有意识便是生命。


    有人说，父母生养是为生命。


    也有人说，懂得燃烧活的有价值才算生命。


    在沈渡眼中，这些都不对，他所认为的生命是机关兽，冷冰冰的躯壳，不是其他机关兽生养的产物，不懂得如何去燃烧自己，没有意识。


    沈渡是一个偏执的人，他的一生认准机关术。反过来，机关术就是他的生命，机关兽就是他的孩子，机关兽就是沈渡眼中的生命，除了机关兽和机关术，沈渡的眼中再没有其他东西。


    那么，当视若珍宝的机关兽突然有了意识雏形，身为主人的沈渡，会是什么心情？


    会有现状突然被改变的不知所措，会有孩子突然成长的那般惊喜，会生出想要保护的心思。


    但是，这只是沈渡的感觉，其他人的感觉则完全不同。


    机巧城能够将机关兽作为重中之重，便是因为机关兽能够让他们的战力飞升。没有意识的机关兽容易操控，但有了意识的机关兽就不再是单纯地机械。


    机巧城高层很怕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他们要的是对机关兽的绝对掌控，一旦机关兽能诞生意识的消息传开，就会滋生许多麻烦。


    当沈渡找到他们时，他们最先想到的不是去验证沈渡所言的真假，而是在考虑如何湮灭这种势头。


    所谓的帮忙看看，沈渡的本命机关兽所经历的其实是一系列包括拆卸、暴力修改等等的粗暴手段。目的自然不是帮助沈渡，而是让机关兽的灵智死在萌芽。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沈渡的本命机关兽只有一瞬间的智慧出现，之后便陷入沉寂。


    机巧城高层研究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证据，因为不舍得一个绝顶天才的陨落，所以他们没有毁掉沈渡的本命机关兽。


    沈渡被放走了，但却成了机巧城高层的关注对象。你研究普通的机关兽没什么问题，机巧城全力支持，但只要你碰本命机关兽，那对不起，一分一毫的资源你也得不到。


    由于机巧城高层的态度，沈渡看清了很多事情，对外人的信任也降落到了低谷。他没有放弃本命机关兽，但所有的研究都只能靠他自己。


    沈渡想要他的机关蜘蛛变得和人一样，就像父母都会望子成龙。于是，他表面迎合机巧城高层，背地里研究本命机关兽，只是他的资源太少，研究迟迟没有进展。


    既然宗门给不了帮助，沈渡就得自己去寻找，然而，他是隐藏天才，要隐藏身份，无论去哪里，他的身后总会有宗门的高手贴身，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绝漠的出现，是一个契机，传说里面有无尽的宝藏，或许他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完成梦想。而且无论沈渡在这里怎么搞，机巧城的人都不会注意到，那些甩不干净的尾巴进不来。


    只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沈渡没有料到，绝漠是一个陷阱，且其中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天材地宝，而是传承。


    这对让机关蜘蛛增长灵智没有一点帮助，可沈渡还是坚持下来了，原因无他，在没有到达终点之前，希望就没有消失。


    沈渡的一生，可都决定奉献给机关兽，前方就算再艰险，他都义不容辞。


    丘谷仔仔细细打量着火海中艰难行走的沈渡，他看到了很多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在沈渡身上发现了一种精神，一种他十分熟悉的精神。


    执！执着！执着与某种事物！


    或许丘谷本身没有这般纯粹的执念，但他见过。李长生的执，公祖龙的执，都让他深深触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熟悉。


    沈渡眼中闪烁的火花，跟他的两位师傅是如此相像。那么，他执着的对象是什么？


    火海中，沈渡的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他确实掌握火之法则，但并不精通，所以这满天的火海对于他而言是一种劫难，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全凭着心中的一股劲儿。


    然而，人力有时穷，到了现在，沈渡身体中的力气已然去了七七八八。


    沈渡没有放弃，依旧固执地往前走。


    凭着执着的精神，丘谷对沈渡很有好感，他觉得沈渡应该需要他的帮助。


    就在丘谷想要出手干预的时候，一直沉寂的仙尊雕像活了。红衣飘飘的仙尊玉手拦在了丘谷身前，吓了丘谷一跳。


    “你不能出手！”仙尊的声音冷漠中带着强硬，虽然是冰冰的，但听起来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反感。


    丘谷很是不解，下意识地想要问询原因，火之仙尊却没有再说一句话。危险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丘谷心头，丘谷有预感，但凡他敢帮助沈渡，就走不出这里了。


    无奈，丘谷只得带着一肚子疑问，继续看下去。


    沈渡的意识其实已经模糊了，空气太热了，热到他的思维都快要化掉。在这里，他所有的机关兽都没有作用，一切的温度都是他一个人抗。


    不止如此，沈渡执拗地背着机关蜘蛛，为了不让他的孩子被烧化，他还得分神用灵力保护。这样，负担就更重了。


    火之仙尊阻止丘谷，也没有针对沈渡的意思。火海还是那般热量，仍旧是沈渡不可渡过的天堑。


    在离丘谷所在还有一百步距离的时候，沈渡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火焰不再沸腾，也没有风卷热浪，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趴伏在地的人影之上，任由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没了灵力保护，沈渡的躯壳不再能抵御高温，正在慢慢地流逝。奇怪的是，被沈渡重点保护的机关蜘蛛没有半分融化的迹象，相反，他布满纹路的黑金外壳在火焰的烧灼下变得越发闪亮。


    这只机关兽竟然在没有主人的操控时开始自主成长。


    为什么？


    在三道火热的视线注视下，机关蜘蛛其中一条肢体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尽管轻微，但在场都是眼力顶好的修真者，谁都没有放过。


    机关蜘蛛在主人死去的情况下，动了！？


    慢慢地，机关蜘蛛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最后，这只略显丑陋的怪物竟然跟活物一样自由活动，一点阻滞感都没有，明明他没有了操控者。


    机关蜘蛛开始围绕沈渡尸体消失的地方转圈圈，样子很是急迫，要不是他没有嘴巴，不会说话，估计此时一定在喋喋不休。


    这哪里是机关兽，分明就是一个有意识的……妖兽？


    到了这个地步，丘谷终于再次提起勇气，向火之仙尊询问，“您为什么不让我帮沈渡？”


    “他叫沈渡吗？倒是一个不错的名字。”火之仙尊没有立刻回答丘谷，而是先感叹了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火之仙尊才看向丘谷，道：“如果你出手了，会害死两条生命。”


    闻言丘谷怔住，哪两条生命？他要是出手，能影响的，也就沈渡和机关蜘蛛了。火之仙尊的意思是倘若他帮沈渡闯过难关，不仅沈渡会死，机关蜘蛛也无法诞生灵智？


    沈渡会死在丘谷的意料当中，无论他出不出手，沈渡都没有几天好活。他的本意只不过是想让沈渡多拥有几天生命，多一丝完成执念的曙光。


    沈渡其实已经不行了，身体早就破烂不堪，要在不使用本命机关兽的情况下维持机巧城第一天才的名号，有些东西是一定要舍弃的。


    在外人面前，沈渡掩饰的很好，但瞒不过火之仙尊和丘谷，他的死，早已注定。


    不过自己的行为会影响机关蜘蛛的灵智，丘谷着实不能理解，在他看来，沈渡到死都没有再对机关蜘蛛做什么。


    看到沈渡第一眼时，机关蜘蛛没有灵智，沈渡死的时候，没有一点机会与机关蜘蛛进行交流。机关蜘蛛的灵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很诡异。


    还是缘老见识多广，提前一步将答案告诉丘谷，丘谷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让他在火之仙尊心中的地位拔升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