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接过托着饭食的木铖,刚想要言语几句,不曾想对面那位不知名的老翁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夏泽也只好拜谢老人,转身返回屋内。
老翁看着缓缓紧闭的房门,眼神凝重,微微叹了口气之后,旋即转身离去。
这场夜晚大雨,已经有了停歇的趋势,天空高挂一轮明月,只是明月之上多了几抹淡淡的黑气。
“这老头明显有些不怀好意,明知这栋宅子有古怪,你还敢接他的饭食。”任不倦看着端着饭食走进来的夏泽,不禁有些生气。
夏泽摇摇头,将木铖内的饭食一样样摆在桌上,笑道:“对那位老人家有所猜忌,我不拦着,可饭食是无辜的啊。”
任不倦和元一丈等人都有些不放心,万一这饭菜里下了毒,那该如何是好,虽然炼气士对于某些毒物,可以通过调整窍穴灵气进行抵御,总归是要防患于未然啊。
但这一头,夏泽似乎全然没有这样的顾虑,端起饭碗吃得津津有味。
如老翁所言,他的确不是什么擅长烹调的厨子,菜色也并不像大户人家该有的种类丰富。这些饭食除了每人一大碗米饭,就是各式各样的腌制酱菜,荤腥少得可怜,但是胜在极其下饭,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当真没事?”任不倦将信将疑。
夏泽点点头,将筷子递给陈洞幽和陈坛静,两个小娃娃也是对他绝对的信任,接过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
弥雅稍作犹豫,也接过了筷子。
“婆婆妈妈的,胆子怎么那么小。”陈坛静做了个鬼脸。
任不倦一听这话,顿时无比的羞赧,赶忙拉着元一丈坐下。
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那盛饭的木铖之下,有一道极其隐秘的灵气,在暗暗流转,悄无声息。
府邸大门,被道士打扮的一老一少叩响,面色凝重的老翁缓缓打开门,见来者是两位道士,起初眼神有些古怪,便问道:“二位贵客,有何指教。”
“老人家,我和我师父都是来自北边虎啸山修持的道士,远足修行路过此处,发现此地人迹罕至,一片荒芜,我师徒二人早已是腹中饥饿,疲惫不堪,万望老人家千万收留我们一宿,给些斋饭充饥。”
老翁眼神一亮,但想到这府邸的处境,当即叹了口气摇头道:“二位道长,实在是抱歉,如今我家老爷家道中落,小姐和少爷又感染了恶疾,府邸的钱财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时不时还会有恶人上门讨债,实在是不太平,二位道长还是到别处去投宿吧。”
说着,老翁便要关起大门。
小道士一着急,赶忙用手拦住,结果一个不小心,手腕被大门一夹,疼得他哇哇大叫,眼泪都要出来了。
老翁见状,便有些于心不忍,赶忙道歉。
还是立在小道士身后的老道士眼光毒辣,冲着老翁问道:“这位老管家,贫道此前观望这院落,似乎有些许乌黑煞气,今日府邸内是不是发生了些许不太平之事?”
老翁脸色骤变,但是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似乎是迸发出了一丝丝久旱逢甘露的希望,他望向身后,确定无人,便摇了摇头:“此事,不便与两位细说,请二位去往别处投宿吧。”ъiqugetv
老道士端详老翁神色许久,知晓心中猜想多半是猜到了个大概,于是连忙摆出一副和善神色,笑道:“老人家,我与弟子自北边虎啸山而来,虽说随身携带的钱财不多,可以路上降魔卫道,斩妖除魔,自持还是有些道法的,若是;老管家愿意收留我师徒二人过夜,贫道和愚徒再为府邸老爷看看宅子风水,诵些经文,无形之中,也能为宅子老爷一家老小加一些阴德福报,岂不是两全其美?”
此话一出,果然说中了老翁的心坎,他嘴角多了几分藏匿不住的喜色,问道:“道长可懂得符箓......符箓修缮之法?”
老道士拍了拍胸脯,神采飞扬道:“贫道自年幼修持起,便是用符箓认全的字,一路上也曾为人画符换群路费,不过这符箓若是走失了灵气,要修缮起来,恐怕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年轻的小道士呆立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师父胡吹法螺,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但久病乱投医的老翁毫无知觉,他一改先前的神色,大喜过望道:“二位快快请进,只是今夜唯恐又有恶人登门,二位还请安安稳稳待在屋内,不要出门,老夫自然会将饭食送到。”
“有劳老管家了。”老道士笑道。
在老管家的带路下,师徒二人穿过层层院墙,最终在夏泽等人的房屋旁落脚,自然而然也就看到了那在雨中蹴鞠的孩童。
“道长,待会老朽便把饭菜送到,还请道长千万费些心思,替老朽瞧一瞧,那张符箓是否还有修缮的可能性。”老翁言辞凿凿,无比诚恳。
老道士满脸佯装起的义正言辞,笑道:“好,若是有机会修缮,贫道一定尽力而为。”
老翁拜谢离去。
一旁的小道士一直等到老翁走远,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哭丧着脸道:“师父,你啥时候多了画符的本事,要知道咱们道馆里头,可是半本道书都没有,这牛皮吹得有点大啊。”
“傻徒弟,出门在外,生存是第一要义,懂不懂?若不是先前为师巧舌如簧,咱俩今夜就得风餐露宿,遇上了野狼妖物,兴许还会曝尸荒野。”老道士摇头晃脑,半点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任何不妥,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巧舌如簧,师父,咱就是说你这算不算为老不尊啊,哎哟!哎哟!师父!疼!咱能不能不要掐耳朵!”小道士被老道士提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
老道士心一软,松开耳朵,小声叮嘱道:“不过为师此前,眼观这座府邸,确实有些阴煞之气,恐怕这座院落当真有难缠之物,咱们师徒二人今夜就在此处,跟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知道,知道了吗?”
小道士揉着耳朵,老老实实点头,应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小道士,名为徐知道。
知道小心翼翼问道:“师父,若是那位老人家当真拿着符箓,让你修缮符箓,该怎么办?要知道寻常符箓若是一旦开启,那点残存的符胆灵光便会不断流散,直至变成一张无用的废纸,修缮起来谈何容易?”
老道士难得收起那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轻声叹道:“身为道门子弟,扶危济困可不是说说而已,但是也要量力而行。那老翁身处这处龙潭虎穴,既然寄希望于那张符箓,想来那张符箓的品秩不会太低,若是能力挽狂澜,你师父我耗费几十年道行,应该是能救上一救的。”
“师父!这太冒险了......”徐知道不由得有些不高兴。
“为师心意已决,知道,你且去看看,那屋外是不是有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记住,就看上一眼,千万别和那女子搭话,也别对视太久,然后将门关上。”老道士叮嘱道。
知道点了点头,旋即走到房门处,向着前方一看,果然有一红衣女子,肌肤雪白的骇人,远远的看不清神色。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知道在看他,缓缓转过头,只是这一瞥,徐知道整个人便宛如被冻住一般呆滞在原地,那凄美的唱腔不知不觉间便灌入双耳。
身后老道士,见状便知不妙,自己的徒弟果真还是道行太浅,看来今夜不能观望局势,要直接与那府邸妖物撕破脸了。
可就在此时,忽然有人轻轻一拍,不偏不倚拍在徐知道的后背,恰巧将挤淤在他肺腑的那一口浊气拍出,徐知道愕然一惊,差点又要看向那红衣女子,结果那来人轻声笑道:“道长留神脚下,可别又摔了。”
徐知道恍如隔世,惊出一身大汗,转头一看,说话之人竟是一位模样俊俏的青衫少年郎,当即拜谢道:“多谢救命之恩。”
“哪里。”夏泽莞尔一笑。
“知道,我早就叮嘱过你了,你怎么......”道人大步流星走到二人身前,细细端详夏泽之后,拜谢道,“多谢公子点醒我家徒弟。”
夏泽摆了摆手。
就在此时,忽见整座房屋宛如天崩地裂一般,不断晃动。
夏泽脸色微变,当即就要返回屋内,可忽然眼前一黑,下一瞬,老道士大步上前,可还是晚了一步。
原地哪里还见得到夏泽与知道的身形。
屋内,任不倦预感到变故,一挥袖,迸发出万千剑气劈向这栋老宅。
可还是晚了一步,下一步,屋内空空荡荡,唯有夏天和陈坛静在原地面面相觑。
门外,多了一个蹴鞠的孩童,冲着两个孩子咧嘴傻笑。
须臾之间,孩童血肉全无,化作一具皑皑白骨。
孩童咧嘴一笑,脚下一震,那毽子旋即飞快略出,向着二人飞去。
砰然一声巨响,夏天一拳轰出,将那个键子打得细碎,竟然是一颗人的头颅。
孩童笑道:“有些实力,不过终归只是个小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