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师兄!”江点酥叫的撕心裂肺,毅然决然冲入战局。
夏泽手中的辉光,以及用真气所化雷电凝练而成的巨斧,已然到了不得不砸落的程度,但是这个莫名杀入战局,横在刘琢玉身前的女子,成了一个变数。
那个柔弱的身躯,被刺目的雷光映照的小脸煞白,也就是这一恍神的功夫,夏泽已经失去了一掌终结刘琢玉的机会,后者犹豫了一瞬,迅速揽着江点酥向后退去。
眼见女子脱困,夏泽暴吼一声,一掌劈落,一道高十丈的雷电掌影重重砸落江面。大浪激起,整个玉色江面顿时飘着莹莹如玉的飞絮,那艘小小茶舟早已碎成了齑粉。
陈心安还未反应过来,江点酥就冲了出去,俨然是豁出性命要舍身替刘琢玉裆下那一招杀招。他眼睁睁的看着夏泽差点劈下那一掌,想要去救那个脆弱的像是白瓷瓶的女子,但是那一刹那他双脚是那样的软弱无力,又像是被人浇灌了铁水牢牢焊死在地上。
所以等到身形暴退的刘琢玉,抱着江点酥撤回茶舟之时,他除了欣喜之余,更多的还是对于自己懦弱的憎恨。肩膀一紧,陈心安仿佛被一双大手挟持着腾云驾雾,待到双脚重新触及实地,陈心安突然发现刘琢玉已经把江点酥放入他的怀中,而他指尖上的那张金色符箓,悄然升起火焰,烧成了灰烬。
此处正是江水岸边,围观的百姓被这三个会移山缩地的神仙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纷纷
“琢玉,你到哪去。”陈心安早已没了先前的别扭情绪,朝着那个准备重新投入战场的刘琢玉喊道。
刘琢玉没有转身,他一步步走向江水之中,与江水中以拳架立身的夏泽遥遥相望:“分拳术高低,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分生死。”
陈心安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刘琢玉俨然变了一种口气,就好像他们从未认识,仅仅是一个背影,身上散发的气息,宛若庄严的神灵,他一步一个脚印,重如山岳,拳意流淌。
轰然一声,刘琢玉拔地而起,扎入江水之中,浑然拳罡,自发的凝结,踏江如履平地,他高声叫道:“先前出于我师妹搅局,才侥幸躲过你那一击杀招......”
说这话时,刘琢玉眉头微皱,夏泽笑而不语,或许应该说是,他的杀招,但是他一直弄不清楚,夏泽是如何用出他引以为傲的神斧,甚至对于他的两大拳招,玉虎鸣,连鼓都如此的熟稔,莫非师出同门?
“先前的不作数,我刘琢玉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我就站着不动,吃你一招神斧,那之后若是我还不死,那就分个高下,分生死!”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他疯了吗!站着不动硬抗一拳?浩气宗的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魏饮溪勃然大怒,有着江水边上安排的耳探及时汇报二人战况,他才能对战局了若指掌。
林露清轻捻玉指,嘴唇微动,待她目光触及远远踏江而来的刘玉琢时,不由得柳眉微蹙:“麻烦了,来头不小。”
“林姑娘,这话怎么说?”宁知暖虽然知道林露清性子清冷,轻易不与人交谈,但是面对此等看不清的局势,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开口道。
“不可言说。”林露清言简意赅。
宁知暖吃了个闭门羹,只得悻悻然的看向远处二人。
夏泽看着缓缓飘来的刘琢玉,蓦然笑道:“刘兄真君子也,我可不客气咯。”
刘琢玉不由得额头冒汗,或许自己真不该如此的深明大义,毕竟即便此前江点酥没有乱入战局,他也有可能侥幸躲过。
但是很快,他便释然一笑:“请。”
从先前的拼杀之中,刘琢玉是能够看出来的,夏泽的拳招显然是经历了不下上万次的打磨,就好比铁杵磨针,烧窑拉胚,慢工出细活,所以夏泽才能够在武道四境的情况下,早早让那拳意上身。
一本拳谱招式创立之后,经过几十代的传承,原先拳法真义要想薪火相传,是一件尤为困难之事,不同的拳法师傅对于拳招有着自己的领悟,孰好孰坏,众说纷纭。而某些老师傅又担心教会徒弟而是自己,所以往往很多习拳之人只学其型,不得其法。因此一套拳招,习拳者有强有弱。
而夏泽这套拳谱,在几个练气的小娃娃粗略指点运气法门之后,剩下的就是一遍遍的打磨,全靠自己摸索,上万次练拳走桩之后,拳意流淌如拳。
所以自点苍山到大齐洞京这一路,夏泽能够在不动用那件神格法袍的情况下,跨越两境与人厮杀。
夏泽身躯夏泽,一身沸腾拳意也微微压低,缠着背后那条龙脊嘎吱作响,然后怦然扎起一道冲天水花。
“来了!”夏泽暴喝一声,迅速杀到刘琢玉身前两丈,一拳轰出,江面之上炸出一道席卷着阵阵江水的拳罡,砸向刘琢玉。
后者果然蔚然不动,水花和拳罡仿若下压的山岳,砰的一声巨响,将刘琢玉整个人压入江水,霎时间,水龙翻腾,大雾四起,雷光萦绕。
江岸上,江点酥早已是吓得花容失色,眼看又要杀入战场拼死相救,却被陈心安一把拦住,任凭她如何叫骂都不肯撒手,不是他心生嫉妒,而是他深知,此刻的刘琢玉并非他们熟知的那个人,贸然搅局,会有什么后果,很难想象。
夏泽看着翻涌的江水,迅速换气,他并没有选择打出刘琢玉的那一招神斧,不是他不会,而是正如刘琢玉所想的,他只是学得其形,真要在这场比斗之中占得先机,未必比用出自己的拳招来的实在,所以先前那一轮拼杀,刘琢玉是有可能毫发无伤的。
江点酥一条命,换的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很值。
水面炸起,有个白衣少年,口鼻流血,发髻被江水冲的散乱,双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夏兄,说好的用那一击神斧打我,临时变招不好吧?”刘琢玉擦擦鼻血,苦笑道。
“半点不惭愧,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倘若我依旧以神斧攻伐,表面上对我有利,但你可能也有应对之法。”夏泽咧嘴笑笑,然后重新驾起拳架,高声道,“既然恩怨已清,现在就来分个拳法高低。”
“正有此意!”刘琢玉猛然合掌,霎时间双眸骤然崩射出电光,原本白皙俊俏的面容,顿时覆上一层血色,长发飞散,獠牙恒生,宛若诸天夜叉。
阵阵夹杂着神意的拳罡,将脚底江水压得翻涌不止,最后在他的背后,凝聚出一轮暗月,不断飞旋。
“又一个神只转世。”林露清站起身。
余火与宁知暖对视一眼,不再言语,后者眼神之中甚至有一丝淡淡的悲伤。神只转世,何等遥远的一个字眼,但是却是宁知暖朝思暮想却不敢奢望的,毕竟宁知暖的父亲便是万年前那位远古火主的转世,这才得以立教称祖创立陵烟宗。
另一头,战局已然翻天覆地,刘琢玉每次出拳,宛若天雷压顶,虽然还是练得炉火纯青的三招,玉虎鸣、连鼓、神斧,但是拳招杀力截然不同。
夏泽在道道雷光之中,被劈得满脸焦黑,但是尚且应对有余,在挡下刘琢玉轰向面门的凶狠一拳之后,抓住一个破绽,拳出如雷,顷刻间,七十一拳悉数打出。
起初还能触及实处,就在他即将打出最后一拳连成地煞七十二拳之时,刘琢玉的身形忽然变得虚幻,因此夏泽这一拳不仅没能命中,甚至身体失衡飞了出去。
身后,一尊浑身漆黑看不清面容的鬼影骤然浮现,双掌抱拳砸向夏泽后心。
夏泽心念一动,猛地拧转腰身,眼眸光华流转,然后兀然飞出一道金光,与那黑影重重对撼。
夏泽骤然下落,冷不丁一拳砸向身侧,刚好命中红面獠牙的刘琢玉面门。
天空之中,两道身影各自掠回正主体内。
除了林露清,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两尊远游阴神。若是说刘琢玉这个武夫没能练出阳神而是温养出一尊阴神,尚且有他博览群书可以解释,可夏泽去去一个四境武夫就能炼出一尊可与之匹敌的阴神,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刘琢玉巍然不动,夏泽眼见一拳不成,深吸一口纯粹真气,再度以一击撑捶轰在刘琢玉胸膛。
砰然巨响,眼前之人巍然不动,夏泽察觉不妙,想要抽身拉开距离,结果下一刻,两道快到极致的玉虎鸣迅速从左右两侧杀到。
夏泽躲闪不急,只得以双臂抵挡,那两道雷电在速度攀升到极致之后,竟然细如发丝,须臾后夏泽手臂之上开始浮现两条细小的血线。刘琢玉飞起一脚,将夏泽重重的踹飞出去。
夏泽一连在江面上重重的滚了十几圈,才勉强站起身,两条手臂的仅剩一丝皮肉黏连,无力的耷拉着,这让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林露清犹豫了一会,终究是没有贸然前去查看夏泽伤势。四境对上八境,果然有些勉强了,若是刘琢玉没有使出这招降神的神通,尚有一战之力,可现如今若是执意以拳法分高低,夏泽必输无疑。
夏泽苦涩一笑,一道金光再次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