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自大齐境内各处的山上宗门子弟,陆地、江河神仙齐聚一堂。
这两天内,潘固派出去的驿使,让埋伏在半道的妖物杀了个精光。不断有探子回报,在通往大齐和青阳镇的大小干道上,集结了大量的妖物兵马,甚至出现了大量袭击驻扎军队的情况,像是铁了心要和大齐朝廷撕破脸。
显然,预料之中的守城之战就要来了。彼时三头修为直逼法天境的大妖,将会汇聚到此地,以宿夜城的兵力,想要应对,难如登天。
为了应对此次宿夜城之困,避开妖物的堵截,潘固动用了大量的仙家飞剑传书,用以征集各大宗门子弟来此,价格当然是相当昂贵的,但他已经顾不上朝廷问责,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度难关。
潘固依次介绍了几位宗门翘楚,其中屏风山的聂月明也在内,不过令夏泽有些意外的是,来的大多是些二流宗门,诸如耳熟能详的醉月山、金甲宗,已经是算得上是此次前来助阵宗门中数一数二的了。
不仅如此,赶到此处的多是些相对年轻的修士、武夫,年长者寥寥无几,看来马哭坟一役,让众多宗门伤亡惨重,因此各路宗主和门内供奉痛定思痛,一拍大腿,便以宗门内的年轻修士下山历练为由,将他们散了出去,一来可掩盖宗门捉襟见肘的窘迫,二来则是以战养修,同时壮大宗门声势。
夏泽猛地转过头,望向阿玉。
“放心,我早已做了准备。”阿玉微微一笑,原本宛若精雕玉琢的面容,现在换上了一副容貌算不得出众的女子容颜,完全是天壤之别。
世间妖物,以女鬼和狐妖最善变化,尤其擅长变化美人。在此地集结之人,有不少熟面孔,若是还以她原本的面目示人,难免会被人认出来。
不过让夏泽越写有些不解的是,阿玉对于自己原本丰腴身姿的执着。那掩藏在罗裙内呼之欲出之物,引得厅内的许多男子纷纷投来目光。
徐修竹打量着那群来自各处的修士、武夫,在江湖中叫的上名字的,几乎不用人牵线搭桥,仅仅一个照面便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攀谈得十分熟络。
这个说你家六转风雷刀何等的神兵利器,江湖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个感叹这姑娘是越长越俊俏,与俺们宗门的青年才俊真是好生登对。而那群如同无根浮萍的各路山泽野修则聚作一团,同样是一团和气。
直叫人感叹,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
“这一通忙活,江湖上有头有尾的宗门俊彦都来了啊,今天可算是开了......”徐修竹正要和夏泽感叹,转过头却发现,夏泽正一步一步向着那位瘦弱的女子走去。
林露清双眼微眯,她倒是有些好奇,夏泽会怎么收拾那两个人。
鼻梁上有道伤疤的男子,先一步察觉到夏泽来者不善,于是横在那名瘦弱女子身前,拱手道:“在下陵烟宗,余火,先前有幸在城隍庙与阁下有过一面之缘。”
陵烟宗?就是缥缈洲上御火术法数一数二的陵烟宗?大厅之内有人听到这个威名赫赫的宗门,纷纷转过头,那个背上背着大刀的少年叫余火?那不就是江湖传闻,最有可能接过陵烟宗宗主龙跷真人大旗,执掌陵烟宗的那位修道翘楚?
不过夏泽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径直对着那名女子说道:“我听说你先前去了城隍庙,想要拿走城隍爷的金身,那灶台小童不让,你就把他打成了重伤,还拿走了那小童的半截金身碎片?”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但无一例外,齐齐将目光投向二人。其实很多修士在进城之时就已经注意到,那一尊没了正主坐镇的金身,只是碍于此地龙蛇混杂,没有立即将其收入囊中。
夏泽这一番盘问,显然是将女子置于众矢之的,因此那名叫做余火的男子,眼神中有些震怒。
那女子捂着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莫非你想要为那灶台小童讨个公道?”
那一双水灵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阴狠。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拿下那尊城隍爷金身,毕竟,各路宗门敢让门中年轻子弟下山历练,若是说没有暗中派人保护,谁信呢?即便她和余火来自缥缈洲大名鼎鼎的陵烟宗,也有些忌惮打了小的招来了老的。万一阴沟里翻船,遭杀人夺宝,那可就亏大发了。
因此,在那小童面前演的那一通,不过是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手段罢了。只要拿了那金身残片,她宁知暖此行就算得上是小赚一笔了。
夏泽满脸平淡,但一字一句,充满了怒意:“宿夜城的城隍爷庇护此地百姓已有百年,那小童阻止你夺走金身,何错之有?你将他打得半身不遂,凭什么?”
话音刚落,响起一阵奚落声。
围观者交头接耳,想要打听这少年是何跟脚,居然敢跟陵烟宗的两位宗门俊彦这样讲话。不是比宁知暖来头更大,就有可能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凭着一腔热血就要仗义出手。
这样的人江湖里很多,但为此殒命的也不少在少数。
余火与宁知暖对视一眼,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是没有听说过陵烟宗的名号?
宁知暖皮笑肉不笑:“哪有那么凭什么?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城隍庙的城隍金身早已没了正主,与其闲置着,让我拿去增进修为,待守城之时,多出些力,岂不美哉?”
余火附和笑道:“况且,我家知暖也没有真的拿走城隍金身,而是退而求其次,不过是要了一只空有灶台童子之名的孤魂金身残片,道友这般纠缠不清,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吧?”
大厅内的其余人,大多数都想看一出好戏,看他二人的反应,这余火和宁知暖多半是道侣无疑了。
“我懂了。”夏泽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又像是自嘲的笑了笑,“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是吧。”
“不过这是你们的道理,不是我的。”夏泽抬起头。
潘固神色自若,仍是立在原地未动,就好像早有预料到这一幕一般。
这一头,余火的手已经摸向背后的那把大刀,吐息之间,便有红色的浓郁气焰喷出,而身后那把大刀,只是微微出窍,便宝光初现,品秩应该不会太低。
“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将他人珍视之物,丝毫不愧疚的抢入囊中。我的道理你们多半是不会听的,所以我决定讲一讲你们能够听懂的道理。”
夏泽再没说出一句话,甚至没有摆出任何拳架,那萦绕全身的拳意,便如同压抑许即将迸发的火山,陡然攀升,最后停留在武夫二境。
纯粹武夫?不过区区二境罢了。余火的笑容愈发猖狂,若不是急于给那小子一点教训,他甚至想要转身宽慰道侣宁知暖。
这样剑拔弩张的场合,无人上前劝架,只因为他们都想见识一下,陵烟宗的五色烟火法,究竟有没有那般神乎其神。相反,徐修竹等人则是一脸的淡定,毕竟,这样的场合他们见得太多了。
“小鬼,你说是你夏泽会赢,还是陵烟宗的余火会赢?”潘朝戳了戳身边的何煦。
何煦朝他屁股上用力一拍,上下打量潘朝,鄙夷道:“那还用问?我哥,稳赢。”
背后长刀出窍,余火肺腑之内,火运灵气倾巢而出,转眼间烈焰腾腾,他重重踏地,像一道飞驰的流星向着夏泽劈来。
陵烟宗五色烟火法,可远攻,可借烈焰远遁,现如今更被他融入身法之中,更是变幻莫测。
谁说修士便不能有武夫手段?
砰的一声巨响,大殿内,所有人只觉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然后是一阵凉风吹过。
等到众人眼睛重新恢复光明,原本要一刀劈死夏泽的余火,早已不见了踪影。地面上,有一道烈焰放射状的焦黑,同时也形成了一道深深地沟壑。
众人循着沟壑的方向,才在大殿四丈外的大门台阶上,发现了昏死在上边的余火,嘴角上还挂着狰狞笑意。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余火脸颊上有一道深深的拳印。
大厅之内,尽是人们倒吸凉气的声音。这等拳意,仅仅是二境武夫?
宁知暖距离最近,对于那一拳也看的仔细。先前那一拳,夏泽好像在一瞬之间将拳意拔高两境,她和余火都是六境炼气士,体魄强悍程度早已不是寻常人能够睥睨的,可她也心知肚明,就算让他俩的境界再拔高两境,这一拳落在身上,该熬不住也依旧熬不住。
夏泽伸出一只手,眼神示意宁知暖。
宁知暖一咬牙,迅速退后三四步,一双眼眸闪烁着红色光芒。
夏泽笑笑,看向自己的拳头,果然还是这个好使,他冲宁知暖喊道:“你快些,我赶时间。”
原本静如止水的拳罡,咆哮如怒龙。
“道友!手下留情!”大厅内,有位长髯男子大喝一声,就要上前阻止夏泽,怎料下一刻,有位容貌堪比仙子的少女骤然跳出,轻飘飘一掌按在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