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尹承一紧盯着母亲的眼眸,一字一句说道,“你们这些野心家,把世界当成蛋糕,分这块,分那块,但怎么分,里面从来都没有普通人的位置。”
“凭什么?普通人生下来,就活该要给你们做牛做马吗?”
蜜糖很感兴趣地盯着他看,刚好,殷洛渐渐也跟不上了,她便停下来,侧过脑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随着超能力的出现,普通人已经失去了对抗风险的能力。他们穷其一生,从牙缝里攒下来的一切,很可能会在两个超能力者的战斗中,轻而易举地毁掉。”想起林一奇的例子,尹承一咬了咬嘴唇,沉声道,“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愿景,争这个,争那个,我只是想……”
“让世上的普通人,过的安心一点。”
“……”
蜜糖第一次完全停下手头上的事,拈起一枚棋子,在棋盘上反复摩挲,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
很快,她又把眼神移到棋盘处。
“别把自己看的太轻,小承一,这个梦想……可不小了。”她别有用心地敲打着石头棋盘,“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围棋吗?”
“……”尹承一知道她肯定是要说些什么了,遂闭口不言。
“一开始,我很喜欢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现代的军棋复杂了点,但也不失为博弈。飞行棋之流嘛,则完全是运气。等我把这些棋都研究透之后,围棋,走进了我的视野——每次下,每次摆出棋谱,都是不一样的,这就是我深爱围棋的道理。”
“象棋里,每个棋子都有特定走法——马走日,象飞田,炮隔山,车过河。不同棋子,作用是固定的。这就注定了对棋手来说,不同棋子的‘重要性’也是不同的。”
“为了胜利,一些不重要的棋子会被放弃。小承一,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比如兵、卒,都有五个,必要时,牺牲掉一个也无所谓。有句老话,弃卒保车,大抵就是如此。随着战况升级,马、车、炮、象、士,全都可以让出去,只要最后能杀掉主帅,就算赢了。”
尹承一顿时起了个激灵,看向桌上的棋盘。
但见,整片棋盘布满黑子,至于殷洛所执的白子,早已经被围堵在棋盘边角,没有多少余气了!
战况之惨烈、之复杂……不知怎的,看得尹承一头皮发麻。
不知不觉中,他开始理解自己生母的思维模式了,正因为理解,才会觉得可怕。
“象棋,和当今的世界多相似啊。”注意到尹承一片刻的明悟,蜜糖冷笑着,不以为意,继续往下说,“在这个超凡脱俗里的世界,能力者,就是马、车、炮、象、士,整个世界就是棋盘。在这个生来不平等的战场上,兵卒的作用,似乎除了牺牲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鹤连山,勐禽,圣棺派,藏书阁,甚至是我们基金会里的大多数人,都还在用象棋的思路对垒。”
“但……妈妈比他们都领先一个版本,妈妈用的是围棋。”
“围棋更加平等。”
“在妈妈眼里,能力者是没有强弱之分的,就像围棋,一黑、一白,你不能说黑子一定比白子强吧?”
“只要时机选的好,任何一枚棋子,都有可能会成为神之手。同理,任何棋子都可能被放弃掉。它们都是‘黑方’和‘白方’的组成部分。围棋胜负,考虑的是大局观,对整体局势的把控,拿捏的当,一步早就安排好的闲棋,或许可以成为逆转的关键哦。”
“这么说,你的闲棋……”尹承一眯起眼睛,本能地感觉到不妙,“早就下好了?”
“那是当然。鹤连山用我的儿子来做奇兵,我怎么能不接招?”蜜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很温柔地说道,“或许你刚开始会以为……翠牤是杀过楚河汉界的车,绣虎是隔山打来的炮,但其实你错了。他们只是我的弃子而已。”
“真正改变一切的,永远会是小卒。”
……
“啪嗒!”
一子落下,殷洛的最后一口气都被掐断,她铁着脸犹豫了好久,气势一颓,随手把白子投在桌上,“我输了。”
“没事,小姑娘,玩玩而已嘛,别太当回事。”蜜糖拿起桌上的黑卡,沉声道,“那么,根据约定,妈妈再送给你一样好东西……”
“叮————”
黑卡凭空一刷,空气中跳出来一个复杂的虚拟界面。但见蜜糖的青葱手指在上面虚点两下,拨出来一抹弧光,“休”的一声,飞入尹承一体内。
“嘶嘶……”
仿佛有什么东西烧焦的声音。
“承一!”殷洛惊愕道,“你的头发又变黑了!”
“……”尹承一有些不敢置信,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忍痛揪下一根来看,果然,从根处开始,如黑芝麻一样,再也看不见半分银白。
“有钱,什么都能买的,包括寿命……这就是它的厉害之处。”蜜糖随手将卡片搁在桌上,好像只是做了件吃饭喝水般的小事,笑道,“好啦,小承一,妈妈能帮你的,已经全都帮过了。”
一个响指,黑卡仿佛有了灵智般,腾空而起,“嗖”的一下,不由分说便钻入了尹承一的口袋。
“今天和你的谈话,让妈妈觉得很有趣。”蜜糖挥了挥手,轻声笑道,“虽然方向不对,总归还是有点长进的。”
“【东风】要来了,小承一……”
“快点回家吧。”
下一瞬间,那道轰鸣的七彩光芒从天而降,穿透屋顶,将两人笼罩其中。
————
……
山峦另一侧,在那个升腾起阵阵轻烟,堪比陨石坑的大洞里,传来阵阵令人心季的可怖吼声。
“啊————————!
!”
“啊————————!
!
”
林一奇在大坑中心跪着,双手抱头,无比痛苦地嘶吼着,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全抓下来。他的周围有一大滩碎掉的血肉,每一块都像有了自己的神志,缓慢地蠕动、爬行着,从痕迹上看,像是彻底摔碎之后,不知在何种力量的拼凑下,一点点又聚合起来了。
这个过程有多痛……想想就浑身发抖。
双目赤红,毛发贲张,浑身浴血,仿佛一个在地狱受了酷刑,从十八层一点点爬上来的恶鬼。
而现在,纵然回到人间,也无法适应这蓝天白云、大好天气。在他眼中,世上的一切,都莫名蒙上一层可憎的滤镜。
“饿————!
”
“饿死我了——————!
”
人类仅有的逻辑,让他喊出这么一句近乎本能的话,可惜,在这荒山野岭,不会有任何人回应他的要求。等着等着,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绷断,林一奇勐地发力,从深坑中高高跃起,以音爆速度奔向山林。
“冬——————!
”
仿佛一头失控的火车头,撞在树上,瞬间将一棵三人合围粗的树木拦腰撞断。
而林一奇的脑袋……却是分毫未伤。
他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疼痛,单手一抓,举起这根断木,像疯子一样挥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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