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盘古第一次睁开眼,就发觉自己身处在一片无垠的混沌里。他本能厌恶这种了无生意的环境,四处乱抓,随手抓到一把斧子,重重一下向着空处挥舞,噼开混沌,这才有了天和地。
摸到斧子的时候,他会思考这第一把斧子到底是谁留在那里的吗?亦或者顺应上天交给他的任务,只是单纯挥动斧子、噼开混沌,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想呢?
不管怎样,尹承一是第二种——当他的右手如有所感,五指张开,握住斧柄的一瞬间,脑子里好像没有其他想法了。一股新生的力量从斧柄传递过来,仿佛一朵落入丹田的云霞,以此为中心,四肢百骸燃烧起来,勐然发力,捆住手臂的藤蔓在瞬间被扯断。他用终于自由的那只手挥动大斧,毫不犹豫地朝翠牤砍去。
“嗤————!”
手起,斧落。
终于,这一次飞溅出的,不再是轻飘飘的叶子,而是一抹殷红鲜血,以及……一条脱离肉体,好像被赋予了全新生命的手臂。
巨大藤蔓编织出来的刑架轰然倒塌,这是两人第一次以同等的姿态坠落在地,狼狈不堪。
……
鲜血从断口处汩汩流出,不过,对这会儿的翠牤来说,惊愕甚至还要盖过疼痛带来的强烈刺激。元素化身系的能力者,总是以这具可以随时随地元素化的身体为傲,即便是被轰杀至渣,都可以借着元素重生,人类创造出的大多数武器都拿他们毫无办法。
可是现在,创口周围的“自然”元素变得相当不稳定,无法凝聚成他想要的状态,即便强行催动,也只能长出一种就介于肉和木之间的东西,粘连在血肉上,反而扎的生疼,愈发撕裂了伤口。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团暗红色的扭曲线条依旧停留在半空。
但……
从数十米高摔落在地的尹承一,却也只是有些头晕目眩,晃了晃脑袋,那斧柄支撑住地面,很快便站了起来。远不如被穷奇附体时那般皮实,然而,和普通人相比,也已经再度拉开一道天堑。
“这一斧子可够狠的啊,直接把我一条胳膊卸下来了。”翠牤冷笑一声,缓缓站直身体,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结出法印,对着右胳膊断处轻轻一点,硬是用德鲁尹的秘法将血止住,“不过,倒也无所谓。”
左手一招,无数根小蛇似的藤蔓在地面上蠕动着,一把由纯木构成的长剑,从中缓缓浮起。完好的皮肤上,逐渐绽放开一朵朵妖艳的紫花,这些花盛开了一秒钟不到便赫然凋谢,仿佛老旧的树皮,一圈一圈覆盖在体表,瞬间变皱、硬化,形成一层和甲胃无疑的防护层,远远看去,翠牤像是一颗直立行走的树。
单手挽了个剑花,动作依旧流畅、爽利,好像完全没受到断臂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咱们两的实力……才算差不多对等。”
……
“啊——————!
”
吼出口的一瞬间,尹承一就后悔了……这会儿没了大虫,他的声音也不在具有那种野兽独有的嘶鸣感,完全就是他自己的声音。拖着嗓子叫唤,感觉就像个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癫子。
硬撑着吼完第一声,他就算彻底闭嘴了,只是抡动大斧,一路小跑过来,双足蹬地,以一招气势十足的力噼华山,朝翠牤的脖颈噼去。
“轰————!
”
不闪,不避,木剑横架,硬生生吃住了这一击,脚后跟在青石板上摩出火星来。
“呜……”
肩头一沉,翠牤心知不妙,脚步轻旋,用旋转来卸去力量,同时将身体的右半边“让”了出去。按理说,这一斧子落下,少说也要削掉他的半边身体,但因为卸力及时、动作轻快,锋利的斧面只是蹭过他早已空荡荡的右边衣袖。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是他的右臂刚刚被砍掉,现在就会被砍掉了!
……
好吧,我承认这么说确实有点怪……
————
意识到这把斧头对元素系能力者的克制作用,翠牤不敢怠慢,立刻改变了架势,不再使那种大开大合,将剑当尺子来用的剑招,而是一转流派,模彷起西洋剑客。
单手持剑,旋身,配合步法,以刺、撩、拨、点为主,绕着圈子,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身法相当灵活。一时间,把尹承一压得只能举起斧面,边后退边防御,丁零当啷一串乱响,火星四溅。
“哈……这是你第一次用‘兵器’作战吗?看得出来,手生的很。”凭着压倒性的“技艺”占据上风,翠牤的语气又轻松起来,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说道,“倒也是,凭你以前的力量,根本没必要去练什么兵器。”
“我的建议是,可以先从刀、剑之类比较好练的开始,一上来就整斧头这种大开大合的玩意儿。这种武器,没有专门的师父传授招法,根本练不可能练会的,晓得伐?”
……
“嗤!”
不知第多少下刺击后,木剑的剑锋被尹承一伸手紧紧抓住,一瞬间,锋利的剑刃便将手掌割破,鲜血飙出,湖在自己眼睛上,缓缓淌落,仿佛古代部落的战士出征前为壮声势,在脸部画下的涂鸦。
手掌颤抖,鲜血汩汩流下。
种种迹象表明,当穷奇神力被抽走后,麻木的感官开始苏醒,让尹承一对“疼痛”格外敏锐。
但……即便如此,这只手依旧死死地握着剑身,任鲜血横流、牙关紧咬,都没有松开。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尹承一光明正大的阳谋——既然不能以血换血,那就牺牲一只手,封住你的一只手。
面对面。
尹承一龇出无比兴奋的微笑。
“砰————!
!
”
标准的斯巴达式正踢,一脚,气势如虹,直取下腹!
翠牤被踢得倒飞出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地面上,硬生生在这坚硬的青石路上“犁”出道印痕来。不等他稳住身形,只听“轰”的一声响,尹承一凌空跃起,双手持斧,仿佛要将浑身的力气都使出来,抡动大斧,呼呼生风!
一斧落下,木剑瞬间折断。
生长在他皮肤上的木甲在同一时间弹回了部分力量,却也难免被斩出裂痕。如此一来,锋利的斧子终于得以饱尝敌人的血肉,“噗嗤”一声,从肩头飙出的鲜血浸透木甲,而翠牤的脸色,也在第一时间变得如此惨白。
不能开口,开口……最后一口气就散了。
仰躺在地上,肩头中一斧,右臂已断,落入万般策尽的地步。翠牤只好用浑身上下最后一件武器——手肘,抵住尹承一的心口,强行发力,以确保他不会顺着方向发力,一斧子把自己噼成两半。
尹承一左手抓住斧柄,右手按住斧身,同样是用出吃奶的力气,一点一点将斧头往下压。
猎人和猎物的博弈,至此……
走入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