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将那条靠得极近,因此捱了镇雨一剑的死鲶须抓来,直接扔入荷囊之中。
尔后不再与四周这群鲶须纠缠,雷心蹿到了脚下,电弧噼里啪啦作响,脚下从刑拷得来的红绣鞋,以及从红甲地得来的蔻丹层层叠加,祀力消耗加剧,可速度同样提升到了一个极快的程度。
一头巅峰抓周境,甚至半步疫病境的鲶须袭来,摇曳着尾巴,迅速追来,它是鲶须之中年岁最大、实力最高的一条,整具身子已褪去了灰黑之色,而是呈现出暗澹的金黄。
鲶须此鱼何时能够将身躯颜色转化为两条长须的金黄之色,便到了突破之时,不只是修为的突破,连着血脉,也能随之冲开束缚,达到鲤鱼跃龙门的效果。
罗青得来两条鲶须后,逃得极为果决,以致于鲶须一招落了个空。
鲶须继续追赶,可见罗青速度惊人,两者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便闪烁身影,施展鲶须的那种瞬移法门。
鲶须暗澹金黄的身影闪烁,尔后陡然消失于原地,下一瞬,这条长约数丈的鲶须老祖宗现身于罗青身前,张开血盆大口,一条璀璨的亮芒闪烁,口中汇聚起泛着暗澹金黄光芒的光柱。
罗青童孔一缩,雷心汇聚,手中雷鸣响亮,双手手腕合拢,十指张开,祀力前压,轰然一声,攻向身前这头体长数丈,两根须更是长有十数丈的鲶须头颅。
罗青迎敌仓促,鲶须以有备待无备,在瞬移之前就已蓄积杀招,抵达罗青身前时,杀招已成,口中祀力水柱喷涌而出。
罗青一招不敌,身躯被逼得一退再退。
身后穷追不舍的十数鲶须各自施展招式,或负面状态,或杀伐攻势。
百晬境之下,何敢再次狂吠!
罗青大臂张开,《夺魄》祀术第二招的《揽客》施展出来,四周潭水微微皱了皱,方圆丈余之地的鲶须霎那一顿,各个如同遭受了重击。
在罗青眼中,有无数丝丝缕缕,黑灰色的脏秽之物从这些鲶须之中出来,朝着手心汇聚过来。
这不是他物,而是每一条鲶须身上的三魂七魄。
几息之间,周围数条鲶须魂魄抽尽,尔后一条条露出痴傻的神情,再无半点攻击力。
余下的一群鲶须察觉到了同伴异样,嘶鸣两声,几条年岁较轻的鲶须想要游上前去,却被那条智慧更高,浑身暗澹金黄的鲶须阻拦。
《揽客》祀术之后,紧接着罗青双手一开,夺魄祀术的第一招《中恶》施展开来,在罗青方才凝聚的残魂之中形成一个硕大的虚影,影子甫一凝聚,紧接着随罗青的一双大手挥动,《中恶》祀术的虚影朝着阻挡在身前的莫大鲶须攻了过去。
那头浑身有着暗澹金芒的鲶须面色稍变,压根不敢硬碰硬,数丈长的影子向一侧躲了躲。
罗青速度极快,紧跟在中恶虚影之后,施展雷心诡巧,不断前冲。
一口气有将近百丈,中恶虚影才因余力不足而彻底消散。
罗青身子前冲,身后的鲶须压根无法追上,而且超过了那瞬移法门的距离,纵是施展出来,也无法阻挡在前。
即便如此,死亡两条同伴,痴傻数条同伴,对这为数不多的鲶须群仍是不小的打击。
为了同伴报仇,必须留下此人不可!
追了大抵数百丈后,那头岁数最大的鲶须嘶鸣两声,遏制住这群只余下十数条的徒子徒孙。
“这个人类应当是人族中的天才,以区区百晬,就能掌握这般多的祀术、诡巧,而且底蕴深厚,即便是我,对一对都赚不到甚么便宜,再追下去,神识恢复,我等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小。
若再大意,咱们就要灭族了……”
虽心有愤恨,但这些鲶须也不敢违抗头鱼指令。
罗青回首见来势汹汹的那群鱼儿退去,舒了一口气,这些鲶须的手段极多,不好对付。
一番追逐,他胎种内的祀力已耗去了大半,若再追来,当真麻烦。
得来了鲶须,目的已达到,无需再作什么纠缠。
“镂喜旗帜的镂字物为鲶须的长须,想必越厉害的鲶须鱼,相对应的长须品秩也越高,那条实力最强的鲶须若能捕猎来倒是不错,不过其实力强横,逃窜得也快,滑手得紧。
好在我用镇雨剑的雨罗祀术猎杀来一头抓周境的鲶须,足够用了!”
罗青不再驱动雷心,不再操纵红绣鞋,而是只以淮夷玑斗操纵,不急不缓地向上移动。
“这水中没有祀力遗存,祀修在水中无法吐纳,若是恢复,只能凭借丹丸药物了。”
罗青吞下一枚丹药,不断寻思。
上浮之中,再没受到半点阻碍,不知过了多久,跃须潭水面无端排开一条水路。
罗青从水中踏浪而出,身上红袍干燥,没受半点影响。
右手食指中指一拢,祭出镇雨剑。
长剑来一掠而出,飞至脚下,罗青抬脚踩上,正要升起,耳边听到一阵喊声,“罗兄!”
罗青抬头望去,只见温台胯下骑着张开双翼的踏雪,从天幕之上落下,“罗兄,你下水得来了那甚么‘鲶须’没?”
罗青笑了笑,点点头,“那是自然。”
温台上下打量一番,“你身上衣袍怎么一点未湿?方才我分明瞧见你刚从水中露出头来。”
“我恰好懂得些避水的法门,否则为何会到这水中?”
话锋一转,罗青询问道:“温兄,不知那两件东西可有头绪?”
温台拍着胸脯道:“两日时间,一天一件,这还不简单?”
“已过了两日?”
温台点点头,“怎么连时辰都不知晓了?”
“水太深了些,暗无天日,因此不知时间。
温兄,可否将那两件东西拿出来予我瞧瞧?”
两人下到地面,温台双手一抹荷囊,两件东西呈现于眼帘。
旗竖这件素材就是一根长条物,树干较细,树枝较少较短,若将细枝末节噼砍掉,那确实恰好能够当作旗帜竿了。
不过炼制诡物没说的那么轻松简单,其中所经的步骤不少,绝不能轻易用凡刀凡斧开凿,否则只会破坏这件诡巧的锻造。
旗竖之旁,是一具尸体,毫无疑问,此物便是那头碧磷兽了,此兽个头约莫有虎豹大小,令人诧异之处在于,此兽皮毛极细极薄,若在强光之下,甚至能见到皮毛下的血肉。
之所以选择这碧磷兽当作旗帜,正是看重其皮毛的效用。
镂上喜字后,有龙凤呈祥的景象,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温台站在一旁,解释道:“这碧磷兽速度极快,而且竟然还会制出幻境来迷惑人,一般人逮不到,也就是遇到了我,我用‘梦觅枕’,笼罩方圆数十丈之地,将藏身于一草丛之内的碧磷兽拖入梦中……
嘿嘿,跟我玩这一套,岂不是找死?”
“至于另外那件旗竖,也有些意思,龟缩在土里,竟还知道用周围的花草当作掩体……”
温台这老小子寻找一日都不曾寻到旗竖踪迹,不过在当天人有三急,到了一处草丛撒尿时,恰好碰上一株。
这狗屎运。
两件素材物,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气运如此,不服不行。
温台问道:“那鲶须鱼长得啥样,我瞧瞧?”
罗青从荷囊之中取出来,温台叹了一声,上手摸了摸,又捻了捻那两根长须,“除却比鱼大了些,并且两条须更长了些,似乎也没甚么特别之处。”
温台索然无味,随即又兴致勃勃,“罗兄,早些回去,让我瞧瞧那老头如何炼制这甚么镂喜旗帜。”
一人骑马,一人御剑,升空而起,朝着远东而去。
数个时辰后,两人抵达,从城外落下,尔后径直前往贾老头那儿去。
巷子口,那几名唠叨着家长里短的胖大婶子恰好又在,罗青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后,走到巷子尾,叩开贾老头门。
贾老头手中拎着酒壶,双颊有一抹酒色红晕。
得来好酒后,贾老头就这般喝着,也不懂得些甚么细水长流的道理。
瞧见两人折返,贾老头有些诧异,问道:“得来了那三件东西?”
罗青从荷囊之中取出,摆放于庭院之中,拱拱手,“有劳贾老了。”
“动作倒是不慢。”
贾老头俯下身子,“好久不曾见到这东西了。”
贾老头转过身来,开始撵人,“还不走?想留在此处偷师学艺?
你们俩一个只会打架,一个心眼太多,想学我还不教呢!
九日后来此取来即可。”
罗青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我二人前往一趟喜婚城,正好前去寻找《胤胎擢书》中的余下的素材。”
“从此前往喜婚城,以你二人的脚力,恐怕一来一回需一两月时间。
我送你们来回一趟,你们帮我拿来一些上等佳酿如何?”
“只是一些酒水而已,再简单不过了。”
贾老头从怀中取出两片用朱花剪成的大红轿子,“此物名为‘轿花’,一次性用物,以祀力催动后,以抬轿法施展,即可使用,所谓抬轿法,就是抬喜婚轿子的颠荡,一平二升三降落……”
“轿花:此物乃是用硕大的朱花花瓣裁剪而成,朱花乃是喜婚迎亲时后缀撒地之物。轿子则是喜婚八抬大轿样式。
诡巧祀器达到一定品秩或者经香火前往浸染后,有一定几率得来灵智,形成器灵……
此轿花乃是娶灯城城池器灵所制,有娶灯诡祀,可日行千万里……”
罗青以知物眼窥探之后,皱了皱眉,问道:“贾老,此物可是你亲手所作?”
贾老头微微仰头,“那是自然。”
器灵?
按照祀君时代大巢公鲁班的理论,一座城池便是一个整体,便是一件诡巧祀器,这娶灯城历经千余年,确实有着很大的几率达到形成器灵的程度。
难怪贾老不曾言说自己身份。
贾姓,假的?
正是因身份缘故,因此只能待于城中,而不能出去么?
罗青并未点破甚么,接过手来,行了一礼,“贾老,那我二人在此谢过。
尽量早去早回。
届时,还望贾老能传授于我些胤胎擢书布置的诡祀仪法。”
贾老头摆摆手,“我也许久不曾见此法,恰好能瞧瞧这景象。”
踏雪马留在了贾老头这儿,一顶轿花,只能容纳罗青两人。
踏雪眼巴巴望了望,神情似萧索了些。
罗青揉了揉马脑袋,“不必多久,我就会返回,给你留下食来,饿了只管吃就是。”
两人到了城外,温台拿着一件朱花裁剪出来的轿子,按照贾老头所言开始施展。
祀力催动,一手抓住这轿花晃荡颠簸,三两下,那轿花陡地迎风涨大,并且开始鼓涨,不再是一片花瓣,而是成了一顶四方轿子。
两人对视一眼,掀开帘幕,一同上轿。
轿中有一条长长凳子,不算小,足够容纳两人。
毕竟出嫁的姑娘不一定非得是身材纤细,非得是娇小。
谁说不能是五大三粗,谁说不能个头七八尺?
红色花轿缓缓升腾,悬浮于空中。
隐隐约约之间,轿子前后共有八名轿夫虚影,颠着轿,朝着北方而去。
罗青坐在轿中,只觉得颠簸有序,并不难受,反而极为舒适。
只是和温台兄同坐一花轿,多少别扭了些。
罗青掀开窗,向下俯视,能见树木、山峦,不断向后移。
速度极快。
温台操纵着轿子,手掌伸出,摸在右手边一根较为纤细的柱子上。
“罗兄,按照这个速度,想必用不多久,你我就能抵达喜婚城了。
此物当真方便,比天马都好用些。
回头定要向那贾前辈再要几片过来……”
温台调转了一番方向,左扭右转,并且还稍稍移开了面前的帘幕。
一股大风袭来,呼啸凌冽。
罗青闭上眸子,吐纳修行。
温台兄天赋上佳,睡觉即修行,且平日不会与罗青这般,一有功夫便会吐纳,可即便如此,修为仍然不断上涨。
轿花中途无法停顿,一直前行,从日出到日落,终于瞧见远处硕大城池的影子。
温台手下一顿,轿花顿时化作一缕烟尘,逸散而去。
两人从半空跌落,摔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