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所经过的那处城池,统治的那头鬼怪精魅名为‘赤牢’,知物眼窥探之下,只是知晓了那一座城池当家作主的家伙是一头鬼怪而已,但并未瞧见那只‘赤牢’的本相面貌,倒是在城池大门顶部看到了一座铜凋。
距离过远,仅依稀见那铜凋外貌,人身兽首。
鬼神乱世时代天下祀神多为鬼怪,祀君横扫八荒,清除鬼怪,仍难免有漏网之鱼,这只实力一般的赤牢就漏网之鱼的鬼怪子嗣。
罗青从赤老城离去后,继续东行。
乱地的祀神大多是只占据一座城池,厉害的祀神有极大的地盘,弱些的则偏安一隅,一座城池小的可怜。
之所以如此,是因乱冢地常年战乱,常有厉害的祀神野修不讲规矩。倘若一位祀神实力强横,但占据数座城池,而且相隔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这位祀神不可能面面俱到地照顾所有地方,只能坐镇一座城池,那么其他城池,难免不会有冤家对头前来招惹。
那位与罗青有些渊源的出梅老在乱冢地是一个不小的势力,起码能拍到前一巴掌五个里面,但她仍仅垒了一座城池,只是那座城极大,尔在那城四周,有一处处寻常百姓居住的村落,负责种田,反哺城池。
因为那位后稷的存在,祀君时代的粮产早已达到了颇高的水准,到了如今乱世,其实人口受限的因素也绝非粮食,而是一起又一起的战争。
出梅姥所在的出梅地在乱冢偏北的地方,而罗青所走的路线是沿着乱冢南方斜向东北向走,所以不会经过,不过这样也不是说双方不会有甚么交集。
那位实力与爵位极不相称的兴云侯得知了手下汇报的李向风太岁撼山的消息后,传遍了整个乱冢,自然而然传到了出梅姥的耳中。
出梅姥与其他祀神一样,派遣了两名祀修前去南面,只不过和其他祀神不同之处,出梅老对罗青没什么恶意,而是骂骂咧咧地千叮咛万嘱咐,若那小子遭了灾,可以伸出手拉上一把。
出梅姥谩骂是因罗青那小子来乱冢不来拜访一番她这个勉强能算得上的师母。
而似乎牵动整个乱冢地的罗青快马加鞭,已踏过了乱冢地边境,抵达了乱冢东北方的刑拷,一路上没碰上那些不怀好意的乱冢之人。
再加罗青特意绕过许多大城小城,所以沿途并未遭到麻烦。
那把水属的镇雨剑早就被罗青抹除掉独臂老头的痕迹,而且成功地炼化,成了他的本命器。
上品祠器,攻伐有力,并能御空而行,罗庆考虑到前往刑拷地那什么刑拷伯的墓葬,不会那般简单,所以炼化了本命器,多少能增加一两成的战力。
也亏罗青到现在都没确立祀龛所属,没吸纳过淫风疫病的香火,所以以无属祀龛炼化这件祀器,流畅无比。
罗青手头诡巧祀器的所属并非只一个,欢喜、疫病所属都有,若是有了所属,其他所属的诡巧祀器能用是能用,但会受到压制,施展不出诡巧祀器全部的威能,少则减小两三成,多则减小三五成甚至更多。
当然,确立所属祀龛,若用自己所属的诡巧祀器,也会得到加成。
相比之下,罗青更倾向于无祀龛所属,那么他修行就不会受到限制,无论是何种所属的素材物都能用。
罗青炼化了镇雨剑后,尝试着踏剑而行,过程简单,没什么沐浴焚香的讲究,一脚踩上去,祀力心念操纵即可,只是初次御空,会有些在所难免的跌宕,险些摔了一个筋斗,若当着踏雪的面儿来上一招狗啃泥,那可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罗青偶尔尝试着驾驭飞剑,而且都在极低的地方飞行,距离踏雪不会太远,省的飞得太高,惹人眼。
对御剑而行熟稔后,罗青就安然坐在马背上,调养修行。
之所以没驾镇雨剑笔直前去,一来是小有损耗,需时刻以心念照顾,没空闲的余地分心,二来则是太过扎眼了些。
罗青一路到刑拷地,并非是没瞧见踩着诡巧祀器而去的祀修,在天上造成了些声势,唯恐人不知自己有一件价值不小的飞行诡巧祀器?
御空类的诡巧祀器并非只是飞剑一种,实际上各种杂七杂八,形态迥异的都有。
如淫风地沉疴姑与老对头鸢心奴两人,当初在锁阳那场大战中,罗青就见了两人脚下各自所属的诡巧,都非飞剑。
罗青到了刑拷地后,远远瞧见位于刑拷边境的一座村镇,村镇不大,里头的祀神也没多厉害,那位占据刑拷地,自称刑拷侯的祀神实力并没有那么厉害,远远达不到侯爵实力,而是只在疫病境的伯爵实力而已。
祀君时代,被分封在此地,赐爵刑拷伯的家伙是君城之中,真正掌刑拷的那位的嫡长子,全仗着父亲遗荫,才得以封为伯爵,所以爵位并不高。
罗青逢城不入,一勒马缰,朝着刑拷北地而去。
祀君时代那位刑拷伯的墓葬多年来从没被人挖掘过,就是因那墓葬的位置颇为隐秘。
一路上行走,罗青瞧见了好几拨人,刑拷因那墓葬,引得硕大的祀世东南的祀修都朝这汇聚。
那些个出身豪贵的天才祀修,都有家中的长辈跟随看护,弱些的祀族跟着抓周境,厉害的祀族,直接派遣来了疫病境的高人护法。
相比之下,孤身一人的罗青就显得形单影只了。
当然,除却祀家大族外,还有不少的野修,同样是一人一马。
还未抵达墓葬之地,天色昏暗下来,罗青勒马缓下步子。
马儿飞掠如箭,狂奔一日,此刻喘着气,接连呼出两口蒸腾热气,纵然此刻仍然才初秋时节,仍然肉眼可见。
罗青环顾四周,第一次到此,对路途不熟,只知晓个大概方向,眼下需找个人询问一番路径,只是此刻周遭无人,旷野孤寂一片,唯有漫天星辰为伴。
罗青拍了拍踏雪,“慢慢前行,瞧瞧四处有无过路之人。”
见主人已能御剑飞行,心中憋着一团气,此番一口气狂奔一整天的踏雪呼呼两声。
还未走两步,正闭目养神的罗青勐地睁开眼,向后扭头望去。
一队野狼在旁边颇高的草丛里狂蹿,颇为狼狈地过来,在那一队野狼之后,还有一名胯下骑着一头奇形怪状凶兽的女人。
那女人发现了罗青的踪迹,大声道:“兄台,能够助我拦下为首的那风狼王?我必有重谢!”
那一队名为风狼的兽类摆成了一个祀阵,隐约之间,有祀力流转不息,汇聚到为首的风狼周身,使得一队九只的风狼仿佛一只颇风之箭。
这乃是一种提速的祀法阵,因此这群狼最厉害的只百晬境,但那骑着一头抓周境异兽的女人追赶不上。
罗青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疡疮扳指,没动用镇雨剑,没动用扫脑儿,只是脚下一蹬马背,身躯骤然拔起,如大鸟一般直冲向一队风狼。
风狼首领一双锐利眸子察觉到罗青将近,调转方向,往另外一侧而去。
罗青残风步一起,手掣鬼牙棍,回肘一砸,正中那头风狼的脑袋。
风狼不知罗青那残风步的手段,感受着那招式裹挟的劲风压在浑身毛发上,侧头回望,童孔骤缩。
鬼牙冬地下落,一击毙命!
余下的小将风狼前进之势遏住。
罗青没再动作,那名女人则施展手段,三下五除二,报复似地挥洒兵刃,将狼杀得干净,尔后一回眸,嫣然一笑,以鲜血撒天为背景,声音却糯糯道:“多谢朋友。”
女人走进风狼头目身前,拔出腰间悬挂着的一把匕首,动作流畅地剜出来那颗色泽泛紫的心肝,捏在手中,鲜血淋漓,面容之上却露出来一抹笑意,道:“风狼头目身上的这颗心脏极为玄妙,朝霞之时,映日而出,有紫气东来的大气象。
我猎杀了许多风狼头目,才终于得来了这颗紫心。”
女子将风狼紫心放入一个锦盒中,摘下背后的红色包裹,尔后将锦盒放入包裹中,再从中取出一件中品祠器,递给罗青,“权当作对朋友的谢礼。”
女子身后背着的那件包裹,已有几分罗青前世‘书包’的雏形,两根长绳一挽,挂在两肩上。
这是先蚕乡所产之物,品质不必多说,而且还是一件中品祠器,效用有二,其一是结实,其二则是能遮掩包裹中诡巧祀器的气机。
罗青接过手,知物眼分辨出这件诡巧无所属。
“姑娘,不知刑拷伯墓葬距离此处还有多远?”
长相一般的女子打量一眼罗青,手朝着一个方向指去,犹豫一两息,劝道:
“能一招击杀风狼头目,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朋友你百晬境前去,恐怕结果并不会如意,听闻那边汇聚了许多的抓周境,而且有去无回……”
罗青拱拱手,“多谢姑娘好意提醒,但听闻那边有拔擢胤胎品秩之物,我资质低劣,若错过此次机会,恐怕往后都难得再进。”
罗青顿了顿,图穷匕见,问道:“不知那墓葬中有那等宝物的消息是真是假?”
女子听到罗青说起胤胎品秩,唏嘘两声,摇头答道:“我也是听到了那消息后,一路赶来,初至刑拷,对于墓葬之中如何,不比兄台知道得多。”
女子似乎对罗青并无戒备之意,“兄台若是放心,可与我一同前去,好歹我乃抓周境,可庇护兄台一阵。”
罗青微微垂了垂眼帘,眸中一条蛟龙摔了个尾巴,面容之上笑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女子摆摆手,“那件风狼头目的紫心价值不菲,一件中品祠器来当买卖,还是兄台亏了。
我照顾兄台一阵,理所应当。”
女子抱拳道:“在下赵嫣,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罗青。”
赵嫣见踏雪乌骓马走来,盯了好一会儿,瞅得踏雪乌骓不自在,才赞道:“好一匹神驹!”
罗青一挑眉,“哦?”
赵嫣摸了摸她那头模样实在没任好看的异兽,笑道:“兄台有所不知,若我没看错的话,你那匹马儿乃是罕见的‘天马’,能长出一双翅膀,在赤胎境时,即可飞翔,而且在之后,速度能增长数成。”
踏雪一愣,热泪盈眶,低声嘶鸣两声,一双眸子紧盯着赵嫣,等他后话。
赵嫣见那马儿灵智不小,美目再闪了闪,话锋一转道:“我对天下坐骑小有研究,顶多也就能认出品种来,但具体如何才能激发血脉,那就非我所知了。”
踏雪一双眸子顿时暗澹,难道它堂堂的二将军,往后就只能屈居于一把剑之后?!
赵嫣抚摸了两下踏雪,“纵是不知法门,也不必担忧,似乎实力到了一定层次,肋下生翅,自然而然。”
罗青跨上马,与赵嫣并肩而行,仔细端详了一眼赵嫣的那头异兽。
长喙如鹰,鼻似猪,眼类牛,有两羊角,极不协调,而且四肢粗壮,身子较瘦,没任好看。
“赵姑娘,不知你这头异兽如何称呼?”
赵嫣跨坐兽背上,英姿极盛,飒爽非常,“此兽名为‘靛凋獒’,别看长得一般,速度一般,但胜在实力强横,无论是角还是喙,抑或是四肢,都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我废了好大气力,才抓捕过来。
据说这‘靛凋獒’的老祖宗不是咱们祀世大地的兽种,而是天外来客。”
罗青陡想起祀神小天地的场景,问道:“天外来客?”
赵嫣摇摇头,笑道:“只是以讹传讹的传闻。”
这头异兽‘靛凋獒’灵智并没多高,看上去神情有几分痴傻,而且神识也感受不到兽语。
天地之大,无所不有,此世的兽种分为两类,一种是修行先开灵智,只不过灵智的开端并没那么简单,还有另外一部分,则是自行吐纳,无需灵智,实力就能蹭蹭上涨,眼前这头獒,就在此列。
其中又是涉及到另外一些辛秘。
两人一路前行,很快到达了墓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