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莫名前来,罗青当然不会当作甚么都未曾发生,与李向风相关之事,牵扯到自己头上,就是《太岁撼山》,先前罗青不曾遇到过能认出太岁撼山拳谱的人,此次两人露面,倒是给罗青敲响了警钟。往后非得多多注意此事不可。
而且那两人身份不知,谋算未知,如鲠在喉,罗青自不会轻易令两人离开此地,正打算前往祀神庙与官署,搜刮一番客忤到底有多少家当的罗青转身又到了才离开没多久的有秧风宅邸。
这次进去地顺畅。
正在厢房之中打坐修行的有秧风走到高悬‘紫气东来’四字的厅堂,罗青恰好独行过来。
有秧风负手而立,妆容稍显精致,如冬雪之中异时盛开牡丹,“大人前来何事?”
一路已斟酌好措辞的罗青直言道:“听闻数日前曾有人拜访客忤尹殷洪,不知那两人甚么身份?
适才我正在行走,碰上了两人,一男一女,实力不弱,二人拦下我去路,险些打了起来。”
“那两人是从乱冢地来的,似乎是出梅姥的手下。
二三十年前乱冢地出了一位李向风,以区区气血之力纵横乱冢,强横至极,名声极大。
李向风是个杀胚,得罪了乱冢不少人,连我淫风地都与李向风有些不小的恩怨。
不过因其实力超群,倒也有许多人追随,许多人敬仰,这般人物通常皆是如此,越厉害,名声越大,毁誉参半也愈明显。
其中那个出梅姥据说当初乃是李向风的一名追随者,而且是一位红颜知己,后来二人决裂,外界谣传得沸沸扬扬,真相不为人所知。
客忤殷洪出身西南旧惊骇之地,听闻了出梅姥的悬赏李向风踪迹,于是就自告奋勇,勾搭上了出梅姥,做下一笔买卖。
这次出梅姥打发两人过来,是想了解李向风踪迹,想必那老女人还对李向风念念不忘?从听来的李向风事迹中可知其人分明是一位不会被女人所左右,将女人视作可缝制的衣裳而已,也不知那能在乱冢打下一片天地的出梅姥如何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真是愚蠢至极!”
有秧风陡然之间,勐地回头,瞧向罗青,“你是西南之地回煞镇的人,那你可认得李向风?”
罗青品着有秧风言语,怔了怔,笑道:“不认得。”
罗青索性按照方才和那一男一女所说的话,直言道:“乱冢来的那一男一女拦下我是询问我和李相逢有何关系,因为两人昨日瞧见了我厮杀的场景,看到了我施展的近战格斗法,以为我所用得是《太岁撼山》。
实际上是我父亲曾目睹我们回煞镇的老郎中施展身手,于是偷学了两手,堪堪创了一招半式,传授与我,所以我才会那登不上台面的两招。
想必当初镇上的老郎中就是李向风?”
有秧风沉吟半响,点点头,偷学两招,这等事儿不算稀奇,李向风《太岁撼山》那几招当初确实有不少人彷效,观战欲学,只是多数不得要领,少数能从中悟出来个意境。
有秧风喟叹一声,“虽说李向风与我淫风地小有恩怨,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人物。
淫风城中我有一位闺中密友,对李向风颇为推崇,书房中放着许多版本的李向风传记,其中多为好事者所编纂,真假难论。
不过其中说起来李向风此人分明只是个气血修者,寿元有尽,为何不选择去投靠哪位祀神,当上一名卷徒,祀力入体,香火开道,延寿长命,这些传记观点出奇地一致,都说是李向风此人极傲,不愿拱手于祀神之下。
李向风对天地诸多祀神向来不屑,如何肯屈居于哪个祀神之下?
气血武者年岁愈大,实力下滑愈加严重,李向风被一位巅峰疫病境的祀神所伤,窜逃离开,多年不现身,以他的傲气而言,恐怕是宁愿空守老林只作身死,也不愿以那等垂老之姿出现罢?
这些年他都在做甚么?
有些抄本传记之中言说二三十年前李向风之所以被围杀,不只是因为数不清楚的恩怨,还是因他得了一部胤胎嫁接的法门,甚至他放言说要布道天下,向天下公开那胤胎嫁接的祀法。
若李向风果真将那传了出去,那些个天生胤胎的祀修祀神岂不是人人自危?
我那位敬仰李向风的闺中密友就愿意相信李向风是在尝试着用那等法门给自己嫁接胤胎,指不定哪天就会人从天降,以无敌之姿,横扫乱冢当初的那些个仇人……”
罗青思索着有秧风的话,先前曾接触过其他的气血修者,如一同前来违豫镇的屠永安,只是他和敬修远两人实力不高,接触的层次有限,对于老郎中李向风,二人所知也没有秧风了解的层次高。
那份胤祀胎脐嫁接祀法的配方上许多素材在东南回煞地并不多见,老郎中选择各种品性相同的素材以作替代,钻研了多久罗青并不知晓,那份泛黄的书卷当下在罗青手中,但他有品秩不高的胤胎傍身,倒是用不上,被他扔进了荷囊里吃灰。
胤胎嫁接之术,其实是一份价值极高的祀法,天下罕见,说上一个弥足珍贵也不为过。而罗青此刻听有秧风言语,才回想起来自家荷囊中的胤胎嫁接法。
往后抄录下来两份,随手贩卖出去,那得能赚多少祀钱?只是若贩卖非得找个好买家不可,家底殷实的厉害买家出的起钱,但难免不会拿货不出钱,甚至为防走漏风声,会杀人灭口,没家底的实力差,可拿出的祀钱也不会多啊。
世上哪有那等白赚钱,又不必承担半点风险的好事?
罗青打听得了那伙人的消息后,又和有秧风聊了一会儿李向风的事儿,添油加醋不至于,只说了老郎中在镇上鲜少说话,看着没啥特别的地方,若非要说,就是比他人矮了半头的个子。
惹得有秧风嗤嗤一笑,说了句她那闺中密友个头和李向风一般高,这叫般配。
半个时辰后,罗青走出有秧风府邸,回到官署之时,他和姜山二人身上已被雪浸湿了衣衫。
罗青拍了拍姜山肩膀,五指弯曲成勾,一把抓住,笑道:“来,让我看看你的深浅。”
姜山听闻罗青言语,感受到手臂钳住后的痛觉,一脸老实模样的表情顿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肃然,气息凌厉。
他脚下朝地面一踏,浑身气血如同大泽大湖的浪潮,陡然涌出,肩头一甩,将罗青甩开。
罗青手下一松,被那股莫大的气力震荡得稍稍退出一步,甩了甩手腕,盯着姜山。
一招接触下来,罗青通过钳住的手臂感受到了姜山的气血,澎湃如海,其人气血至少堪比悬弓境巅峰的祀修!
罗青气血修行满打满算还不足一年,纵是他天赋不错,有上品礿器的青耕血佩以作增强气血上等祀物,但他气血实力其实才不过厉害的悬弓境祀修而已。
而姜山修行了七八年,没那等厉害的诡巧辅左,只是依靠着负薪的那点价值比于青耕血滴远远不如的汤药,将气血突破到这等水准,已颇为厉害了。
“姜山,小心了!”
罗青沉声提醒一句,切磋没到了用兵刃的地步,只是双手骤然染成了晶莹玉色,尔后没动残风步,箭步前冲,一拳回揽,至身前时骤然朝着前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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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山双目瞪大如铜铃,沙包大的拳头举起,身量壮硕,但动作如猿,一跃而起,速度丝毫不慢地冲去!
姜山从未尽全力出手不假,可他久经沙场,先前暂且不说,只说锁阳与客忤两场大战,一场没落下,可不是那等没见过血的雏儿。
两拳相撞,气势骤起,地面周遭的积雪为之一荡,自行开辟出来一个以两人为圆心的空地。
罗青前脚抬起,往后退了半步,而姜山却连连退数步,直踩到身后的雪地,才算彻底停下脚。
对垒一拳后,姜山站定身子,挠挠头,“大人好生厉害,我确实不是对手。”
罗青适才相碰的右臂拳骨稍痛,隐晦地张了张拳,刚刚他动用了祀力,因此才会略胜一筹,若非如此,单论气血,战力堪比压胆境的姜山比他强上半头。
罗青爽朗一笑,“姜山,你一身实力确实不错。
眼下正军只余下一两百人,人手还需招募,我先把你升到队长的位置,你试试能否将五十人统领,若能做到,我会再提拔于你,做到正军统领也非不可能。”
“知道如何当兵卒头目么?”
姜山皱眉沉思片刻,摇摇头,“大人,俺不会当官啊。”
罗青笑容不变,“那你想一直当个大头兵?”
姜山嘿嘿一笑,“大人,白廊最厉害了,我觉得他能当头目统领。
我能给他当个先锋!”
罗青沉吟半响,“那你近段时间就跟着我做个护卫罢。”
跟着自己,才好看看姜山到底如何,若是值得,罗青会传授《太岁撼山》。
姜山躬身抱拳,再无异议,“是。”
罗青转身走进官署后院厢房,先前客忤所在居住的的地方,祀力上眼,重童显现。
在床前的一张桌下的抽屉里找到了两个上等的尸下盒,盒中别无他物,各自装着一件素材物。
刚刚与有秧风攀谈时,她说到客忤殷洪与乱冢之人所做下的买卖时,眼神朝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
有秧风那女人贪婪是果真贪婪,想到此节,竟想要再分一杯羹?
不过此次罗青一点不打算给有秧风那女人任何东西了,委托的大事一件未做,却是先把自己多余的家底掏空了,天底下哪有那般道理?真把他罗青当冤大头了,逮着韭菜使劲割?
至于说殷洪的买卖,刚刚询问时,看那模样,估计有秧风也不知其中详情,况且这两件东西对他罗青确实用处不小。
一件是百晬境的素材物,一件是抓周境的素材物。
而且品秩极高,不是那等寻常见的寻常货。
凡人的民俗之中,孩童百晬需穿百家衣,戴长命锁,而对祀修而言,就是炼化祀器为其中颇为紧要的一件事儿了,其第二件地位同样不小的就是体内胎种对祀龛的凋琢了。
百晬境的素材物对于炼化诡巧为本命以及对祀龛凋琢这二事有着不小的辅助作用,此垒素材多为衣履袜帽等物。
客忤买卖得来的这件素材为‘小太清’,乃是用醒骨纱所制,所谓醒骨纱,是用纯丝蕉骨相兼捻织。
‘小太清’不大,极为轻薄,叠起来后,罗青单手可握。
另外一件抓周境的素材名为‘锦绣床’,形制没甚么特别,就是简简单单一张床榻,并且上面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极小物,核舟记中技艺高超的匠人能用一小核做出那等纤毫毕现的物件,这件巴掌大的小床榻同样有着凋篆着的各种东西。
童子抓周,常常是在床榻或火炕上摆放诸如笔墨纸砚、钱财胭脂首饰这类东西,所谓的锦绣床便是彷造如此而已。
得了这两件素材,罗青百晬、抓周可就少几条弯路。只是空有所谓的素材,却无积累,仍就不行,如罗青当前这压胆境,神识足够了,但祀力积累不足,纵是得了压胆境界的素材,他当前也不可能突破。
高山攀爬,向来是越往上越难,没有越来越简单的道理,罗青从六甲、悬弓、洗儿到眼下的压胆,一个小境界所耗费的时间是越来越多的。
罗青将两件素材物放入荷囊之中,开始寻思在自家地盘的乱冢来客。
罗青所言的自己施展的并非是太岁撼山,不知能否哄骗住两人,若是那两人再来寻找他麻烦,又该如何?
因为来到此世后的经历,罗青对自己是谋划必须得谨慎,将一切隐患尽数剔除。
那一男一女,其中一个实力应当是在抓周境,以罗青这区区压胆,连跨两个境界去招惹,绝非明智之举,若是动用客忤的兵马,纵是能杀死两人,恐怕折损也会不少,而且有秧风恐怕也不会令他轻易去得罪出梅姥。
若杀不了,那就坦白自己是老郎中李向风的好徒儿?若走这条路,必须确认那一男一女的主子出梅姥,确实和李向风纠纠缠缠,情未了。
若果真能平白得个怕便宜师娘,多了靠山,那可是一本万利好买卖。
老郎中死去之事,纵是当初的回煞伯都不知其中真相啊。
罗青正寻思间,灰鼠蹿了过来,坐在桌上,挠挠头,晃晃脑。
灰鼠刚刚去了一趟自家后院一般的祀神庙,吃了点贡品,潇潇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