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徵沉吟半响,与夏叔相视一眼后,抬头笑道:“单兄弟,我乃淫风城之人,不好予你意见。
你若心下犹豫,可以多出去走走,不要局限于淫风一地,自会得出结论。”
不待罗青答话,夏徵勒转马头,朝着罗青拱了拱手:“单兄弟,千里相逢,终须一别,此处路分,我等该往西边走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罗青抱拳道:“后会有期。”
夏徵一行十数人,三辆马车,自罗青身侧走过,除却前头的夏徵与夏叔,其他人神情冷漠,澹澹扫过一眼而已。
十数人中,并非全是男子,约莫有五六名身穿劲装的英武女子,样貌身材俱佳,只是对罗青不假辞色。
罗青原本的面容,也就顶多说上一个清秀,算不得英俊,脸上戴着平平无奇的画皮面,更是如此了。
不过将世间人只分为可杀不可杀,不管公母雌雄的罗青也并不在意这些,于时光岁月而言,甚么样貌只是天底下最为一文不值的东西。
前世罗青白手起家,是对金钱的追逐,今朝他自是同样要一步一步噼山跨海,一步步超迈前人,达至修行巅峰。
英雄气短和儿女情长,这两样哪个罗青都不愿沾上。
罗青眯着眼望了望一行人拉得已稍长的影子,扭头往东边去。
此番与那帮子商人相交谈,确实知晓不少。
犬马毕竟是淫风城之人,为了拉拢自己,有些消息有所隐瞒,比如淫风城四周的势力分布,以及疫病之地的情况,告知是怕自己往那更厉害些的地方去。
毕竟罗青纵是不入犬马村,拿着那张有着犬马尹祀力的关牒文书前往淫风城,多少也算犬马尹搜罗人才,为淫风城出力的表现。
大家都非傻子,岂会有不为自己考量之人?
就如方才,若非罗青拿出一块诡巧祀器来,那夏叔夏徵,又岂会告知自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
“祀世天下牛鬼蛇神遍地,祀君远去,如今闹出来个甚么五君。
在祀世大地,君号就如同前世皇帝名号,敢称王公卿侯之人不胜枚举,但敢称君者寥寥无几,说明这五人应是天下数得上号的一撮人了。
也没个天下堪舆图册,要我来瞧瞧其所在……
以免误入其地。”
那等地方,不用想便知其中厉害的人物数不过来,以罗青眼下实力,还是待在小地方徐徐发展稳妥些。
若是轻易前往那种随便出来一人就能要了自己小命的地方,那自己是真会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拍死。
罗青抬头眺望。
再走一日,就能到了‘负兹镇’,过了负兹镇,最后走一段路程,即可抵达淫风城了。
从犬马尹那了解到,淫风城二十余村,九大镇,其中村祀神封爵多为尹,而镇祀神封爵为伯,实力相差不小。
据说淫风之地当初是上有淫风侯,中有镇伯,最后才是村祀神,只是后来淫风侯对淫风之地的掌控力提高,便趁着手下一名镇伯江造反,直接将村镇拆开,村祀神不再受辖于镇伯,而是直接处于她的统辖之下。
祀君时代,祀君分封六爵,六爵各占其爵地,为治爵地,于是六爵之下有卷徒三封,三封受命于爵,有自己封地,以助爵主治理爵地。
有些卷徒可得祀君亲封,以示殊荣。
当下乱世,六爵三封崩毁,淫风侯之下,不再是三封之名,而是直接低于一等两等的伯、尹。
不止是淫风之地,其他的地盘,也大都如此。
当然,淫风之地的镇伯实力同样有着差别,西南之地的‘违豫镇’因处欢喜城的首冲要地,其祀神违豫伯实力最强,镇子的高手也不少,不是内地镇子的负兹镇可以比拟的。
罗青手中有犬马尹的关牒,这一路走去,途径负兹镇,不用担忧会遭到负兹伯为难,据犬马尹所言,负兹伯曾是其顶头上司,两人素来相善,这关牒好用得紧。
罗青拿出一块银锭盒,自顾自吃下,脚下开始以一种远超常人的速度飞奔,胸前起伏,一会鼓胀如山峦,一会凹陷似深谷。
灰鼠探出头,坐在罗青身上,并没有感觉到颠簸,反而平稳如常。
《太岁撼山》法门,气平息稳,身稳也。
灰鼠脸上皱巴巴,直到掏出最后一块五毒饼,双爪抱着啃吃,才眉开眼笑。
银锭盒那东西,虽是好物,奈何口感差了些。
吃来吃去,灰鼠还是觉得自家主人厨艺非凡,拿得出手的菜品甚多。
灰鼠不自觉舔了舔唇,似被察觉,罗青捏了捏他的小肚子,抢过来最后凋镂着蟾蜍的最后一毒饼,尔后把灰鼠扔到了地上,恶狠狠道:
“若是追不上我,往后就不必再跟了。”
灰鼠翻了翻白眼,在地面滚了一圈,四脚着地,疯狂前蹿。
夜幕很快降临。
罗青终于停下脚步,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距离前方的负兹镇,还有二三十里,罗青不打算进镇,在此修行一晚,从镇子绕过去即可。
紧紧跟着的灰鼠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爪子往小脑袋上扇着风。
罗青从荷囊中取出一只扒过皮的兔子,升起一堆火,炙烤起来。
待兔肉烤熟,罗青递给灰鼠,自己则寻到一颗粗壮树木,一跃上去,盘膝坐在树梢,取出青耕血佩。
此时,青耕血佩之中最外层的玉制牢笼中,已被染成了猩红之色。
罗青每日行走,体内祀力不时往血佩中灌注,多日积累,其中的血气已凝聚成液。
流转出液,服之有神效啊。
罗青张开嘴,对准玉内青耕鸟的长喙处,浑身上下的祀力顺着手臂,洪水开大闸地流入血佩之中。
仿佛有一股血红之色蔓延至青耕鸟上下,尔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到鸟喙。
一滴泛着血芒流光的浓稠液体缓缓从其口中逼出。
尔后落入罗青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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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注:天子有疾称不豫,诸侯称负兹,大夫称犬马,士称负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