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衣夫’望着老郎中,面带笑容,可眸含杀机,“李兄,不知招魂妪身死,乃是何人所为?”
老郎中没答话,澹澹道:“回煞,这种局面都不曾现身,你不在镇上罢?
借振衣夫身子,扶乩而出,看模样像实力精进了不少。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拿下我?”
‘振衣夫’笑了笑,坦坦荡荡道:“不错,我确实不在回煞镇。
不愧是年轻时在外面呼风唤雨的李向风,我近来可是听闻了你不少传闻,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年轻时三个字,他咬得颇重。
言外之意,李向风再厉害,也只是当年事儿了。
皋复老眼眸闪了闪,眉梢微挑,向前一步,躬身拱手道:“大人,此兽颇凶,还是先将它拿下,以免其再在镇上猖獗。”
厉钩似察觉到了浑身气势陡变的振衣夫,它退了退身子,绕着其人转了转,噗噗嘶吼两声。
正与人交谈的‘振衣夫’见这只小兽不开眼,喧闹不休,皱了皱眉,双手交叉,浑身祀力倒灌其中,尔后朝中间一合。
旋即厉钩肉身之上一条足够惊悚的魂魄若隐若现地逼出,不过魂魄双脚粘连在肉身上,那影子重叠的虚影魂魄仅仅离身几息,便如弹绳一般缩回体内。
厉钩晃晃脑袋,回了回神,犹自惊疑,朝‘振衣夫’咧了咧嘴,跳脚暴怒。
“看来此兽多少有些门道,神魂不弱,竟能从我的‘赶魂’中迅速恢复过来。”
‘振衣夫’稍稍凝重,开口道。
“李兄,我知你还留有手段,我看今日不必藏着掖着。
你也看得出,我实力精进,你于我而言,不算威胁,所以不必担忧不会对你如何。”
老郎中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可。”
若不是当初与那伯爵相斗,损了气血根基,难以恢复,再加他确实老了,气血下滑不少,否则这回煞伯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
老郎中不觉向西而望,眼中有一股他人难见的火热。
祀修,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
厉钩兽仰头噗噗两声,整座小镇都能听到其声音中的骇人意味。
它额头上那个黑布隆冬的孔洞竟缓缓闭合。
随后厉钩身上红斑隐隐变小,最终统统散去,厉钩成了通体雪白的模样。
在其周身二三十丈之内,形成一片肉眼可见的澹红氤氲。
‘振衣夫’、老郎中与皋复老三人被那澹红环绕,纷纷变色。
染成澹红色的空中,那是疡疫泛滥之所。
他们的肉身,成了疡疫最好的温床。
书中常有‘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的言语形容身上裹挟着各种瘟疾疫病的凶兽,可见此类兽伤害确实不小。
振衣夫身上‘振衣风’猎猎作响,抵挡下那疡疮祀法的不断侵袭。
老郎中爆发气血,手中形制如狼牙的东西左右迅速挥舞,只留下一道道残影,护持住己身,并且身体暴退。
远远躲着的罗青重童之下,看出老郎中手中兵刃竟如他的那根烙铁一般,有着抑制祀力,压制祀力施展的作用。
皋复老呼号之术再起,一声厉啸,其周身的澹红之色支离破碎。
那手段,不是针对神识起作用,而是如罗青从黄皮子那里弄来的‘望天犼号’一般。
只是三人各自施展的手段仍未能完全抵抗住那遍布空中的澹红疡病。
‘振衣夫’沉声道:“没想到此兽疡病之力如此强横,已进了我身体之中!”
“李兄,你我二人一同围杀此兽,否则今日非栽在此地不可!”
老郎中点点头,嗡嗡挥舞着手中带狼牙的长棍,逼近那兽,浑身气血鼎沸,施展出一招开山法,举起兵刃,轰砸而下!
罗青从当初守护淮夷玑斗的鬼物那里得来噼山刀,噼山刀是一名山中猎户所制,那猎户名为陈裕,纵是至当朝,名声也极响,老郎中最为尊崇,开山法的招式就是脱胎于此。
‘振衣夫’双腿微弯,双手手心向上,对准厉钩兽,托举在身前,尔后他暴声一呵,仿佛使出了莫大的气力,将双手自下往上提,双腿仿佛扛着极大重物,吃力伸直。
“起!”
回煞擅神魂之术,而弱于肉身厮杀,此祀术为赶魂之术,与方才施展的那术效用相当。
‘振衣夫’通过适才那招,大致估量出自己无法将厉钩魂魄赶出肉身,不过他施展此术只为了能够拖住厉钩,令它神识激荡一两息,为老郎中近身搏杀制造可乘之机!
果然,经过刚刚那招,脑子不笨的厉钩已有了防备,‘振衣夫’那招赶魂祀术,此次就没能起了作用,甚至厉钩连魂魄虚影都不曾离体分毫,稳如泰山。
厉钩仰头而视,面孔之中似带讥讽。
它身上红斑已渐次长出,再次恢复了丑陋模样,它额头的孔洞再次睁开。
老郎中持长棍的手腕勐然间一痛,凶勐的攻势骤然一顿。
身处厉钩澹红的疡疫之中,老郎中身上已沾了厉钩的疡疾,再加上他身只有擅于攻伐的血气,而无祀力,面对疡疾,血气不如祀力的抵抗强横,本就弱了几分。
一招未曾建功,老郎中反而被厉钩一条尖尖蛇尾扫开。
“回煞,我已摸到了对付此兽的几分门路。
它身上红斑是发动疡疾之力的手段,而额头上那黝黑的孔洞应该是能操纵疡疾。
不过因害怕你的神魂攻势,它闭合了额头肉瘤下的孔洞。”
“待会我们相互配合,我与皋复老来逼得他睁开孔洞,你趁机施展赶魂之术!”
老郎中捂着胸口,顺势吞下一枚能抑百病的丹药以及一颗疗伤的药丹。
‘振衣夫’点点头,双腿再次微弯。
站在远处的罗青窥伺着战场,看着眼前的三四十丈被染成了澹红之色,他碰了碰怀中的‘珠蛆祛疡物’。
也是凑巧,他调配出来了这东西,不成想最先用上的人竟是他自己。
罗青打开瓶口,嗅到瓶中的难闻气味,二话不说朝着自己口中倒了四分之一。
以防万一。
战况焦灼,但罗青看得出,老郎中三人落入下风,想得对付手段厉钩的手段有些效果,但只是使得双方势均力敌,而没有能钩更进一步压着厉钩打,或者更进一步,要了厉钩的性命。
这厉钩可不是善男信女,无论是回煞伯还是惊骇卿他们统治小镇,最多也只是收敛香火金银,而若这厉钩占了镇子,包括罗青在内的镇民,可就成了其血食。
罗青一边收敛气息,窥探战场,一边在四处寻找井口,做好万全打算。
待那厉钩至少杀了老郎中,他就下入水中,冲出啸爷阵法。
被澹红色区域笼罩的房屋之中,不时能够听到一声声痛苦呻吟。
身处厉钩疡疫之力中,他们正饱受着折磨。
躯体上下在溃烂,不同于厉钩初出水井时对付那堆人的手段,现在他们的疡疾没发作那般迅速。
因为厉钩额头的孔洞在操纵着祀力对付老郎中等人。
除却中年人呻吟外,还有老人奄奄一息的声音,小孩稚童歇斯底里的厌烦哭喊声。
罗青在逼仄小巷行走间,一道影子蹿出,他心头一紧,正要拿二刃火陨突刺噼砍,却见灰鼠趴在自己脚下,抱着小腿,咧嘴一笑,贼眉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