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纵步疾驰。
心中盘算着另外一件事儿,如果那头能放疡疮的凶兽实力极强,老郎中与镇上振衣夫、皋复老三人拿不下,他就去趟水下,将那水阵中的玄石提前冲出,引出啸爷。
或者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放出玄石,引出啸爷,以此借机谋利?
罗青摇摇头,还是先去秸井中一探究竟罢。
愈往西走,罗青愈加能够听到一阵阵似有若无的噗噗叫声,以及打斗声。
战场大概位置在东西向的那条中轴线上,而罗青则是在镇南的巷子中,一条条穿梭。
罗青置若罔闻,动作颇快,没多久,便到了那处破败的院落。
推门而入,入眼依旧一片荒败模样。
罗青跨过杂草丛生的院子,直奔向那口荒井,站在井沿,罗青重瞳朝里张望。
“秸井:干枯的水井不受井神余力庇护,惊骇卿之妻身为疡疮侯之女,传有胤祀胎脐,属归恙疾疡疮。在旁有构筑气血肉身之祀宝,孕育疡疾祀怪,厉钩。
两百余年孕育,厉钩生,今日自井中跃出,其伴生祀物仍在井中。”
将这口井的讯息一览而尽,罗青没半点犹豫,直接起身跃入。
水井是巷子胡同中水井的常见样式,并无不同,不过干枯之下,四周壁石上没有杂生的青苔植株。
愈往下沉,天上阳光愈发难以蔓延过来,眼前稍显漆黑,不过在彻底失明之前,罗青看到了井底。
他半点不惊慌,一条腿往岩壁上一踩,尔后身体斜向上扬,在到达另外一边时,再以另外一腿蹬壁,三两下抑制住凶猛的下坠之势,罗青平稳着地。
在井底部,还算宽敞。
罗青以为所有水井都直通地下水脉,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环顾四周,见到地面有一具身穿绿色大衫霞帔的尸体。
祀君时代,礼典昌盛,六爵各有规章,辨衣色,便是其中一项,高高在上的祀君以黄色作为君主贵胄之色,六爵从高到低对应的颜色各为朱、紫、绯(深红色)、绿、青、蓝六种。
而且诸王公卿侯伯之妻有降爵之仪。
所谓降爵,便是诸多祀神妻子不必受封,按照礼制能穿比自己夫君低一等的服色。
如惊骇卿为卿爵,应色为绯,其妻可同侯爵,可着侯爵所对的绿色。
当然,降爵之仪只适于诸王公卿的正妻,而且只是衣服颜色,其他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不过辨服色之仪,已是祀君治世的旧事了,两三百年大乱,礼崩乐坏,那一套早就做了古,不说镇外,单单是镇子里面的镇民,各色衣服随意穿戴,都不曾有恁多讲究。
惊骇卿之妻尸体颇为崭新,历经多年,仍能看清其尚未腐朽的清丽面容。
模样端庄,颇为好看。
只是其腹部掏出了一个窟窿,很是狰狞。
厉钩孕育,归根结底是借体而生,而身为疡疮侯之女的尸首,无疑便是上好的孕育材料。
厉钩那东西最喜欢吃溃烂的肉身,入口即化,对于全胳膊全腿,浑身上下皮肤完美不缺,半点不开花的,则食欲大大降低。
再加上这宛如母亲一般的尸体,天生亲近,所以没有下手,并且走之前,不忘在这撒上一泡尿,以此宣定为这儿一亩三分地为自家领土。
罗青瞅了一圈,没看到井中有甚么宝贝的踪迹。
他转过头,正对惊骇卿之妻,缓缓蹲下身子,皱了皱眉,伸手往其怀中摸索而去。
此女皮肤滑嫩,犹如新丧,可见其身上必有宝贝护身。
不一会儿,罗青从其怀中掏出一物。
此物呈圆形,最外一圈材质为晶莹剔透的玉料,往里则有着如同被关进囚笼一般的金黄铜制鸟,鸟儿作展翅翱翔貌,双脚踩在四周玉笼上,脑袋微扬,长喙同样衔接到外层玉圈上,自口中吐出一道道淡淡的猩红氤氲,将外围的一圈剔透美玉染成了淡红之色。
精雕细琢的鸟眼之中,似渗透出一股坚毅,如同活物。
“青耕血佩:惊骇卿之妻受其父疡疮影响,自小体弱多病,肉体气血较衰,杏林城‘青囊公’也无法根治。
惊骇卿与其妻青梅竹马,听闻有鸟名‘青耕’,可治气血不足之疾,于是闯山入林,寻鸟踪迹,耗费数十年之功,终得天下罕见之奇鸟。
以青耕鸟作主材,以铜玉作囚笼,炼化得来青耕血佩。惊骇卿将其赠于疡疮侯之女,以作定情信物。
此配可引祀力,流转青耕之中,化作血色,长佩于身,青耕血气遮身,可淬气血、强肉身。注入祀力,祀力积满,血气流转出液,服之有神效。位可列上品礿器。”
罗青突破到赤胎二境的悬弓,正差能够将强血气祀力的诡材祀物!
这东西恰好能对气血能起到作用。
罗青将血佩揣进自家怀中,并未站起来,而是伸出双手,又在女人身上摸索了一会。
但除了那被惊骇卿之妻视作定情信物的血配外,再不见一物。
罗青上下打量了一番绿衣,掏出随身携带的二刃火陨,对着大衫霞披刺了刺。
衣料如肤,极为柔软,但是兵刃无法刺穿戳破,划在上面,也不见痕迹。
这衣服布料不简单。
“惊骇妻的大衫霞帔:孔雀妆花云锦烂,冰蚕吐凤雾绡空。此衣为上等妆花云锦所制,由先蚕乡所产,可经千年不坏,具有颇高防御,多为祀君之时婆姑娘母所爱。
其上沾染了厉钩兽气味,若是厉钩相距较近,触碰会被其所感知。”
脑中讯息一出,罗青面色一变,迅速站起身,此时,耳边陡然听到了厉钩兽难听咆哮声。
“噗,噗!”
罗青收下东西,仰头看了看井口,起身一跃而起,脚下左蹬右踩,三两步便到了井沿。
扭头一瞥,不再犹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出了院落,虚掩上门,向东狂奔。
他没动手去扒那件防御强横的大衫霞披,不是顾及已死之人,而是对在外头的那只厉钩兽有戒备。
若是拿了衣服,厉钩兽闻着味儿过来,罗青就是裤裆沾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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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机杼夺天工,孔雀妆花云锦烂,冰蚕吐凤雾绡空,新样小团龙。”是清朝诗人吴梅村赞美云锦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