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登天楼顶,众子弟离去,唯有白衣白发的天监国师立在凭栏边。
他身侧的虚空如同镜子,将今日秦府中发生的一切映射而出,那佛口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难逃他的法眼。
“佛家六通......”
国师喃喃自语,接而眉头微皱,若这佛口当真是由闭口禅的执念演化而生,为何又能施展佛家六通中的他心通?
“看来这佛口,也隐藏着许多秘密。”国师口中呢喃,抬头望向星空。
一道虚影自他的体内射出,在苍穹深处浮现,偌大的天地于国师而言,仿佛尽在双掌之间。
大乾四域的领土之外,如同深渊一般的黑暗蠢蠢欲动,向着四域的边界不断侵蚀。
一声叹息,在星空中缓缓飘散。
而另外一边,虚空的裂缝之间,一道血影不断穿梭,向着南域逃去。
它回身望了一眼奉天城的方向,依旧是心有余悸。
......
西域,荒凉的大山上,一位头戴草笠身披袈裟的魁梧身影,向着西方不断前行。
他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若非树缝间斑驳的月光照亮,无人可以看清他的身影。
明明是山林之间,却无虫鸣鸟啼,寂静的有些吓人。
凶猛的野兽藏匿了身躯,食人的恶鬼收敛了平日的气焰。
那是对于恐怖存在,本能的避让,没有任何一物敢出现在魁梧身影面前,但好像,也不尽然......
巨大的身躯忽然顿住,接而转身望去,高大的树梢之上,月光勾勒出一道中年身影。
腰间的三十六星令,倒映着如同星辰一般银白色的光辉。
“沿途杀了诸多妖鬼,还屠戮了一个山村,我已追踪你许久。”中年冷声说道。
斗笠之下,沙哑的声音响起:“所以?”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中年手中劲气凝聚,俨然是三品境界的武夫,这便是他说话的底气!
然而,不过几个瞬间,战斗便已分出高下。
中年趴在地上,身后满是血迹,他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不见,断口处形状古怪,那是被什么东西啃食所致!
若非他是神武武夫,气血旺盛,生命力惊人,这等伤势,早就能够要了他的命。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中年艰难抬头,望着对方,眼中又是震惊又是恐惧。
借着那零星的月光,他才得以看见,对方的草笠之下,竟是长着三颗佛首。
而此人也正是从九重狱中消失的鬼佛,只是此刻它的体内,究竟寄居着何等存在,却是谁也不知。
其身上的皮肤早已皲裂,血肉模糊,模样狰狞可怖。
中间的那颗佛首张开嘴巴,接而不断扩大,上下的幅度竟是堪比一人高!
它就这样,直接将三十六星的中年吞入腹中,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夜晚显得无比清晰刺耳。
“为何停下?”一道声音忽的响起。
鬼佛摊开手掌,掌中心竟是有一颗眼珠。
“有食物送上门,哪有不吃的道理?我浏览过此人的记忆,斩妖司的三十六星,于人族而言,也算是不错的战力。
可在他的记忆力,却没有关于西域极境太多的消息,你确定那东西会在这里?”
眼珠回道:“大乾四域,除西域之外,其余三域都有外族驻扎,唯有西域不是如此。
而......的吞噬,西域极境却是最慢的,所以定然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阻拦了......”
“原来如此。”
“还有,你最好小心一些,这破界并不简单,当年仙界未能降世,是有原因的。
天命道则的执掌者,预知未来的能力不比我弱,他明知西域极境没有外族告警,十分危险,明面上却没有派任何高强的战力去驻守。
在那里,或许会有很强的人族战力。”
鬼佛不以为意,冷笑一声:“用人族的话来说,于我而言,破界的存在,不过都是蝼蚁。”
眼珠见状不再多言,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
秦霄与秦岚的出生,自然让整个秦府这几日都处在欢快的氛围之中。
饶是二娘,每日都喜笑颜开,对于老爹离去的悲伤,也渐渐淡去了一些。
原本还犹豫要不要将老爹在鬼界一事告知的秦枫,见此一幕,也暂时收起了心思。
毕竟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他也不希望二娘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能这样安安稳稳过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龙族老祖并未离去,而是待在秦府之中,整日与秦岚在那边嬉戏打闹。
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个老顽童一般,秦家众人见此,对于龙祖的戒备也大大减少。
秦府内一片祥和,整个奉天城却是并不平静......
秦霄与秦岚降世之时,闹出的动静太大,自然吸引了城中所有人的关注。
而有些人位高权重,只要打听一番,自然可以得知,天生异象,恐怖存在来临此地的缘由——皆是冲着秦枫的两个孩子而来!
就连奉天城内,众人口中的谈资,也十有八九都是与秦家有关。
“你们可知道,秦师的那两个孩子?”
“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能不知道?我可是从小道消息那边听说了,秦师那两个孩子不光降世便能引得天劫,而且还是生而六品境界!”
“六品?!”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哪怕奉天城内,古往今来,公认天赋第一的柳剑璃,达到六品之时,也已经是十几岁时候的事情了。
就算现在天地异变,人族的修行速度大大提升,可是想要晋升到六品,没个十几年的功夫,也休想做到!
然而看看秦师的两个孩子,一出生就比别人少走了十几年的歪路,当真是羡煞旁人。
“如此天资,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啊!”
“那还有假?你是不知道啊,那些朝廷中的达官显贵,得知此消息之后,纷纷想要将自家的女郎嫁入秦府。
甚至有些丧心病狂之人,直接要与秦师的那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众人也能理解。
当初秦师名震奉天城时,便有许多人想要与秦家联姻,奈何顾忌柳剑璃与那龙族女子,很多人到了最后都是打起了退堂鼓。
可是现在,就算自知自家女郎不及秦师的两位娇妻,他们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先不说秦师与两位娘子的天赋与实力,就那两个娃娃的未来,就值得所有人挤破头往秦府里蹭。
除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龙族!
龙族老祖与镇神司御的简单交手,可是在奉天城高品存在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二者没有分出高下生死,但龙祖能够斩落镇神司御一缕鬓发,已经足以见其实力。
更何况,龙祖的背后可是整个龙族,那放眼天下,也是庞然大物的存在!
种种这些加在一起,很多人自然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
......
阖家欢乐的日子没过多久,秦府的大门便被达官显贵踏破。
送礼之人络绎不绝,各种各样的大件小件将秦府的仓库塞了个严严实实。
如今老爹已然不在,二娘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应对这种场面?自然只好由秦枫与秦安出面应对。
“恭喜秦公子,贺喜秦公子,喜得千金贵子!我一看便知,这两个小家伙并非池中之物,将来定能一飞冲天!”
“多谢大人吉言。”秦枫笑着应付道。
同样的话,他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耳朵都快要生出老茧了。
来访的官员看出了秦枫的敷衍,还想再多说几句,却被后面排队的人催促道:“若是贺喜完了,便赶紧把路让开,没看见后面还有一堆人吗?!”
官员转身望去,不由面色一僵,长队如龙,一直延伸到街角,而在拐角外,马蹄声阵阵,不知还有多少马车在那里候着......
能否榜上秦家这艘大船,便在此一举,若是不努力一番,他如何能够甘心?
官员不顾后面人的催促,忙说道:“秦公子,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纳妾的打算,在下家中刚好还有一小女,年芳十八,长得是貌美如花,琴棋书画,那也是略懂一二。”
秦枫赶忙将其制止,然后有些后怕地回身望了一眼,确认两个娘子还在照顾孩子并未听见这些之后,他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众人见其模样,皆是面露古怪之色,接而窃窃私语。
“奉天城中,总有传言,说秦师怕家中娘子,不敢随意沾花惹草,我原本是不信的。
毕竟秦师这等人物,还有什么女子驾驭不住,可今日一见,才知......”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这些官场老油条都清楚,那些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秦师确实怕老婆啊!
你们懂什么,我这不叫怕,叫做疼爱......秦枫干咳一声道:“多谢大人好意,但我有两位娘子便已知足,没有纳妾的打算。”
此话一出,后面排队的众人,亦是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官员咬了咬牙再次说道:“我知秦公子与两位娇妻极为恩爱,但她们到底都不是一般女子,秦公子总得为自己寻一个贤内助,在家中负责相夫教子。
我那闺女虽然没有修行文圣道统,但我钱家也算半个书香门第,这些事情于她而言,必然是绰绰有......”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声音便将其打断:“侍郎大人当真了不得,如今奉天城多处地方需要重修,你不在工部待着监管这些,反而有闲情雅致来此上门提亲。”
“谁在说话?!”钱侍郎眉头皱起回身望去,接而瞪大双目,来者一袭白裙宫装,容貌倾城,神态端庄,可不就是当朝的雅安公主?
难怪身后的喧闹,忽然安静了下来,原来是公主驾到......
“微臣不知是公主殿下驾到,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恕罪。”钱侍郎躬身行礼,额头之上豆大的汗珠滑落。
雅安淡淡的瞥了一眼,然后侧身看向排队的一众官员:“你们来此,莫非也都是为了上门提亲?”
有了钱侍郎的前车之鉴,他们哪里还敢承认?
此刻他们的处境,就像是在上班时间出来偷懒,结果被老板的女儿看到一样。
如果雅安公主与明皇说起此事,就算法不责众,但罚去他们数月俸禄,指责一通总是少不了的。
妖怪乱世的局面下,大乾国库却能始终充盈,皆归功于当今陛下,生财有道。
后者总能以各种缘由,从他们身上搜刮钱财......
想明白这些之后,一众官员当即表示,只是来此恭贺秦公子喜得千金贵子,绝无其他想法......
雅安微微颔首,对于这些回答还算满意。
就在这时,一道怪异的声音响起:“本宫还未能嫁入秦府,如何能让你们来此添乱。
原来你心中是这般所想,当真是好有心机,嗯,好有心机。”
雅安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她寻声望去,想要看清究竟是谁敢说出她的心里......敢胡乱编排她,结果印入眼帘的是龙祖那不怒自威的苍老面容,还有其眉角额头处的佛口与独目!
“佛家六通之一的他心通。”她心中一惊,原本想好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其余官员皆是被龙祖吓到,面色发白,身形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位杀神,可是把漫天当糖豆嚼的存在,可不是善茬。
但怕归怕,他们的注意力也被那佛口吸引,开始回味先前对方说的那番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中早就有些传闻,说雅安公主倾心秦公子,有事没事就会前往秦府,而明皇知道此事,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佛口的话再加上公主来此的种种表现,传言真假似乎不言而喻。
感受着众人的视线,尤其是其中一道来自秦枫,雅安只感觉面颊发烫,心跳加速。
“一派胡言!怪力妖魔之口,所说之言,你们也要信?”
呵斥的同时,她撇头望向秦枫,美目微瞪:“你这般看我作甚?莫非是相信它的信口雌黄?”
“这......”秦枫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佛口再次说道:“钱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剑璃与飞兰虽不错,但家中总得有个女人负责相夫教子,可若是纳妾的话,两个娘子会不会把我的皮扒了。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便是人族的男子,下流,嗯,真是下流。”
所有人闻言,皆是诧异地望向秦枫。
后者急忙辩解道:“诸位莫要听它乱说,它乃神佛闭口禅所化,只会说一些胡乱之言,切不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