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虫巢，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风中带着清新的冰凉，令人精神一震。


    虫巢内部，那种阴暗又潮湿，充满腐臭气息的地方，实在不是正常人可以待的。


    “沙沙……”


    大胡子谢尔盖用力踩了踩外面地上的冰雪，又磨蹭了几下，努力擦去脚底沾染的虫巢物质，他可不想带着虫巢的气息返回驻地。


    “呼，总算出来了！”


    小彼得也抓起一把还算干净的白雪，搓了搓干瘦的脸颊，然后仰着脸，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


    在他身后，背着一根宛若弯刀的尖锐獠牙，让他多了些别样的气质。


    “我彼得·克兹洛夫也是闯过虫巢的男人了！”小彼得用力挥了挥拳头，“就连亚历山大都没有这种经历呢，小玛利亚一定会为我倾心的！”


    “哈哈，小彼得，这次收获不少吗？”队里的联络员笑问。


    “看到我背上的东西了吗？”


    小彼得骄傲地说：“这可是领主生物的獠牙，而且是最厉害的那一根，整个虫巢都只有一根，以后都不会有第二根了！”


    “你们把虫巢领主杀了吗？”另一个队员问道。


    “没有，只是让他们收敛了，警告他们以后不得再袭击人类……”


    谢尔盖哈哈一笑，声音粗犷，在回去的道路上，为众多队员一五一十地讲述起虫巢里发生的事。


    “我们进入虫巢之后，看到了数不尽的虫子……当时，面具朋友只是说了一句话……”


    虫巢里的事，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如果传出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会让许多人怀疑苏夏的真实身份——他会不会已经被虫族寄生了？


    若非被高级寄生虫寄生，他怎么可能一句话就让虫子们退后？


    但谢尔盖知道苏夏不会介意这些猜疑，所以才说了出来。


    如果苏夏介意，之前在虫巢里，就不会允许他们拍摄视频，因为视频是要上交给熊城的，以后还可能成为熊城的教育资料。


    谢尔盖虽然长得粗犷，但心思还算缜密。


    他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人，否则也当不了队长。


    苏夏确实不介意，围绕着他这个身份猜测已经有太多了，诸如鬼魂、亡灵、死神使者、机械族生物实验体、铁拳金狼分身等等，再多一个寄生虫的身份也无所谓。


    谢尔盖讲述完之后，其余二十六个队员眼睛都瞪大了，一脸震撼，看向苏夏。


    “一句话就让虫群退后了？”


    “哦，我的天，这就是强大的表现吗？”


    “我已经能想到那样的画面了，面具朋友实在是太厉害了……”


    途中，小彼得还拿出了他拍摄的视频资料，证明谢尔盖没有说假话。


    打开视频就可以看到，苏夏一个人在前面行走，闲庭信步，不急不缓，所过之处万虫辟易，像是个行走浊世的神灵。


    看到视频的众人更震惊了，都伸长着脖子，眼睛鼓鼓的，不愿漏过任何视频画面。


    整个回程的路上，都被各种惊呼、赞美的声音填满了。


    “哦，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愧是面具朋友！”


    众人争相看着视频，看得太投入，甚至忘了自己还在高空中，有人差点从金属板上掉下来。


    苏夏默默无语，这些人的话语都很不含蓄，一路上都在从各种角度称赞他。


    他很少听到这么多直白的赞美，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以微笑相对：“没什么，简单操作，不必惊讶……”


    没过多久，众人回到了那座废弃的小城。


    城里的虫子们已经退走了。


    走之前，那些虫子还不忘带走城市中心街道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尸体，或者说食物，只留下一片又一片宛若污渍的血迹。


    这些剩余的血污，还有街道里、建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弹坑与爪痕，像是一段无声的纪录片，诉说着这里之前发生过的惨烈大战。


    “总算是回来了，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幸好有面具朋友！”


    “休息一会，然后就回驻地，一定要好好招待面具朋友！”


    众人回到大楼后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就地休息，或是躺着，或是靠在墙边，缓慢恢复体力。


    谢尔盖靠在窗边，拿出一个铁质小酒壶，哈哈笑着，喝了两口，说道：“面具朋友，今天真是多谢了！”


    “不客气，我在等你的丰盛的晚宴。”苏夏笑了笑。


    “哈哈，放心，一定会很丰盛的！”


    远方，太阳已经西斜了，和煦的阳光透过密集的树木枝丫，在染血的丛林中留下一片绯红。


    大战之后的阳光，显得格外温暖。


    休息之余，谢尔盖对苏夏说起了他们今天这次行动的目的。


    他们确实是来找武器物资的，并不在这座城市里生活，这种城市的目标太大，不方便隐秘行动，很容易被机械族的巡逻部队发现。


    “在这片白雪覆盖的平原上，有几百座这样的小城市，都是几十年前修建的，每座城市的规格都差不多，城市地底基本都存在四通八达的防空洞，并且存放着大量军事物资……”


    谢尔盖的大手拍了拍身旁的弹药箱，粗糙的脸颊上满是笑容。


    仅仅是这样一座城市存放的物资，就足够支撑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了。


    几百个城市地底存放的物资，加在一起，足可以让他们发动一场颠覆性的浩大战争。


    “这些武器虽然都是几十年前的，但都还能用，保存得很好。”谢尔盖详细阐述。


    最早的弹药箱，可以看到七十年前的编号与日期，哪怕是最近的，也有二三十年了。


    几十年前生产的子弹，与现在生产的子弹，都可以杀人，都可以在身上打出一个血洞，没什么区别。


    他们并不嫌弃武器老旧，只要有用就行。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谢尔盖为苏夏印证了那些传闻。


    “据说这些城市原本就没有人？”苏夏问道。


    “是的，这样的小城市，是为了世界大战建造的，为的就是在战争时转移大城市的居民，将他们分散在整个北部大平原，保存有生力量……平时不会有人在这里居住……”


    这种小城市，只为了战争存在。


    当初，这里确实有一个庞大的北境帝国，雄踞整个大陆北方，面积辽阔得难以想象。


    城市地底存放的军事物资，都是当年那个庞大帝国储备的，本是为了预防人族内战，但后来却撞上了机械族。


    “这些城市里的地下储备，还没来得及使用，整个帝国就沦陷了。”安德鲁叹气，他是当年那场覆灭之战的亲历者。


    “还好，机械族对这些城市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这就给我们留下了机会。”


    箱子里的武器弹药，都是按照当年最高规格制作的。


    枪身甚至掺入了稀有金属，结实耐用，质量相当高，远比绿洲营地那些在手工小作坊用普通金属搓出来的武器强。


    真要说起来，整个绿洲营地里，可能只有苏夏的北风组织使用的武器质量能算是上乘，那些武器都是被苏夏精挑细选过的，有许多都是安洛公司生产的高规格制式武器，并不是小作坊产品。


    “这就是熊城的优势所在，我们并不缺乏武器弹药。”谢尔盖表示，如果没有武器了，随便找个城市，往地下一挖，就能挖出一堆堆武器弹药箱。


    就连如今的熊城之主都不清楚……当初那个庞大的帝国，到底在北境平原的地下埋了多少武器弹药？


    “面具朋友，你现在看到的，我们堆积在这栋大楼里的弹药箱，只是我们大楼地下防空洞里搬运出来的极少部分，可能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谢尔盖笑着说道。


    “明白了。”


    苏夏动用能力，略一感应，就在城市地底感应到了大量金属的存在。


    整个城市的地下都是空的，遍布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防空洞，地下的规模甚至比地上还要大，令人不得不惊叹。


    谢尔盖仰头喝了一口铁壶里的酒水，摸了摸嘴巴，继续说：“今天的任务本来很顺利，找到了这座城市，也找到了存放在地底的大量武器，但没想到会碰上虫子……早知道会碰上虫子，就不该带小彼得出来。”


    “小彼得的身份很特殊吗？”苏夏随意问了句。


    “他父亲就是现任的熊城之主。”谢尔盖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他有这样的身份，为什么会在你们的小队里？”


    像谢尔盖这样的小队，常年在积雪的荒原上行动，进行各种任务，迟早会碰到危险。


    哪怕今天没碰到，以后也会。


    今天只是恰好被苏夏救了，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


    作为城主之子，身份尊贵，小彼得本应该在城里好好学习，完成学业，他这个年轻还不应该出来冒险。


    “他自己申请出来的，城主也同意了，让我们给他普通战士的待遇。”


    谢尔盖忽然叹了一声，说：“特殊年代，谁都会死，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


    “原来如此。”


    苏夏看得出来，这个小队的其余成员，都对小彼得很照顾，经常对他指点教导，有功劳也先想到小彼得。


    他自己大概也不想用城主之子的身份享受特权，而是想带着一身荣誉回去。


    “小彼得怎么这么瘦弱？”苏夏又问了一个问题，作为城主之子，就算没有特权，吃饱饭总该没有问题吧？


    根据系统显示，小彼得已经十七岁了，只是看上去才十三四岁。


    “唉，他们这一代年轻人，大多都是这样。”谢尔盖讲明了原因。


    战争影响了整整一代人，在战火中成长的这一代很悲惨，许多人的童年记忆就是隆隆炮响与颠沛流离。


    食物贵乏，生活物资短缺，许多孩子都营养不良。


    这样的问题，哪怕在熊城成立后，也没有得到较好的解决。


    为了弄到足够的食物，熊城几经波折，甚至遭遇过其余人类聚集地的欺骗。


    “该死的狮城，当初用粮食与我们交换军械物资，我们送过去的都是上好的物资，但他们运过来的粮食竟然全都是发霉腐烂的的！”谢尔盖说起当年发生过的事，至今仍然愤满。


    “居然有这样的事？”


    “唉，我们也没想到。”谢尔盖无奈，“那时候差点和狮城打起来，但另外几个聚集地的负责人都在劝，让我们以人族为重，不能再内战了，这种事也就压了下去。”


    他们吃过很多亏，基本把能踩的坑都踩了一遍，导致熊城最初那几年相当凄惨。


    很多都是暗亏，吃了都有苦难言那种，只要对方占据大义，以人族团结为理由，占据道义制高点，他们就没什么办法。


    “不说这些了，回驻地吧。”安德鲁换了个话题，脸上重新出现笑容，说道：“还欠着面具朋友一顿丰盛的晚宴，不能耽搁了！”


    众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回驻地的时候。


    远方，天边的太阳又往西斜了几度，距离傍晚已经不远了。


    一行人整理好装备，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小城市，进入茂密的白桦树林中。


    空中的雪花还在飘，零零散散的，在暖黄的太阳光下晶莹剔透。


    为节省时间，苏夏再次带着所有人飞行，速度适中，穿梭在一颗颗笔直的白桦树之间。


    这一次，没有虫子的威胁，众人可以好好欣赏沿途的景色。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认真用这样的视角看这片大地。”谢尔盖感慨一声。


    “这就是飞的感觉……”


    小彼得伸出双手，张开双臂，稚嫩的脸颊上满是笑容，飞雪穿越他的指缝，他澹金的头发在风中随意飘扬。


    队伍中的联络员取出一支老旧的口琴，面带笑容，在风中轻轻吹奏着，声音悠扬。


    天色渐渐暗了，时间流逝，落日西沉，晚风变得柔和起来。


    谢尔盖他们的驻地，在一个河谷之中，建立在流水之畔，是熊城对外的第十九个联络点，有十多支小队临时驻扎在这里。


    傍晚时分，河畔升起鸟鸟炊烟，人间烟火的气息这片茫茫雪原上飘荡。


    与此同时，关于谢尔盖他们今天任务的具体过程，也像风一样，飘向了更遥远的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