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特别的年代，好人与坏人只有一线之隔。


    网络上的舆论混乱不堪，让人分不清真假，好在现实世界还存了几分真实。


    吴部长唉声叹气，关闭了显示屏，一脸忧虑，望着窗外的天空，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以后的道路都看不分明了。


    如果机械族信了网络上这些谣传，那么，等待俱乐部的结局，将会十分惨淡。


    “真的不应该变成现在这样啊。”他忍不住叹了一声，机械族肯定无法容忍背叛两个字，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他这颗人头就会落地了。


    都怪网络上那些愚民，实在是愚不可及，怎么会蠢到认为他们俱乐部是卧底？


    “唉……”


    吴部长又是一叹，满心愁绪。


    过了一会，他忽地一愣，想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我们……会不会真的是卧底？”


    这个问题刚一出现，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了，像是一个深深的烙印，无法被抹除。


    吴部长深吸了几口气，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想着这个可怕的问题，越想越心惊。


    在这颗星球上，出过许多着名的卧底人物。


    有的在卧底过程中悄然死去，还有的功成名就，带着满身荣誉退休，连写的自传都畅销全球，甚至在后来被改变成电影电视剧，成了一代经典。


    吴部长记得，他看过一本这方面的书，其中有个很高明的手段，叫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卧底！


    只有到卧底任务结束，才会有人现身，告诉你，其实你也是卧底。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吴部长神色晦暗，嘴里念念有词，拳头时而紧握，时而松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


    北方海域，海底世界。


    一头大鲸鱼慢悠悠地游过海底，庞大的身躯卷起一阵暗流，惊得周围其余生物四处逃窜。


    大鲸鱼的左侧不远处，是一艘雪茄状的黑色潜艇。


    潜艇内部，指挥舱里，苏夏坐在控制台前，一脸轻松，左手边放着一本书，右手边则放着一杯糖酒，不像是在逃命，反而像是在享受生活。


    “原来你在海底是为了躲避那些机器人的追杀。”大鲸鱼的声音在苏夏脑海中响起。


    “是的。”


    一人一鲸交流了很长时间。


    这期间，苏夏慢慢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了大鲸鱼。


    大鲸鱼听得津津有味，他毕竟不是陆生生物，对陆地世界发生的事了解不多，这些年为了躲避机械族的追捕，长期躲在深海之中，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态。


    “我也在躲避机器人，说起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大鲸鱼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对，我不是人……我们应该是同一类生物。”


    “嗯，说得对。”苏夏表示赞同。


    “没想到，你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故事却这么精彩。”大鲸鱼称赞道。


    “你的生命很长？”


    “反正比你的生命长得多，大概有几十倍吧。”


    “也就是说，你有几百岁了？”


    “我也说不准，我对岁月的概念比较模糊，几百岁应该是有的，我经历过你们人类从木船到蒸汽铁船的时代……”


    大鲸鱼絮絮叨叨，说起了他的故事。


    他似乎永远也不会为寿命发愁，活着就为了吃，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吃，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反正目前自我感觉良好，身体没什么毛病。


    他很早就脱离了自己的族群，独自一鲸在大海中遨游，这期间认识了许多跟他一样的奇特生物，也经历过不少的战斗厮杀。


    在过往的战斗中，有一大半都是和人类有关的。


    “以前经常能碰到许多捕鲸船，后来那些机器人发展起来了，跟你们人类打仗，打着打着，海上的捕鲸船就少了，估计那些人都被打死了吧，这倒是让我很感谢那些机器人，但那些机器人后来也要抓我……”


    大鲸鱼活过了漫长的历史，见证了这几百年间人类的每一次航海工业进步。


    他的身影出现在历史的各个阶段，曾被人目睹，被人记录，甚至留下过模糊的照片，还被写进了书中，甚至被做成了神秘事件纪录片。


    在他讲述自身经历时，苏夏也在根据他的讲述，对应这个世界的某些历史事件。


    “原来你就是那头‘摩尔巨兽’，四百多年前曾在北洋湾出现。”苏夏翻阅资料书，查到了一个很着名的历史事件。


    “摩尔巨兽？”大鲸鱼顿了顿，“似乎确实有人类这么称呼我。”


    “四百多年前，你在北洋湾，撞毁了三个捕鲸船队，屠杀了一百多个捕鲸船的船员，最后只有一位名叫‘摩尔’的水手幸存，他向世人第一次讲述了你的存在，并且描述了你的模样，那之后，人们就以他的名字给你命名……”


    那是大鲸鱼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中，始一现身就震惊了无数人。


    后来的漫长岁月中，他又有了许多不同的名字，比如“复仇之鲸”、“海神使者”、“深海噩梦”等等，是一个相当着名的大海怪。


    “那些人类要抓我，还屠杀我的同胞，我也只能反击，先把他们都杀了。”大鲸鱼对这些屠杀没什么感觉。


    在这颗星球的近几百年岁月中，捕鲸业一直相当发达。


    鲸鱼的肉可以食用，一头鲸鱼就可以满足整个部落的肉食需求，鲸鱼皮可以制作皮革制品，鲸鱼油的经济价值更是高居不下。


    在一两个世纪前，许多家庭在夜间都需要依靠鲸鱼油照明，鲸鱼更是一度被视为游动的油井。


    “那些人类太残忍了，我亲眼看到那些同胞被他们杀死，被他们分尸，我特别生气，他们能杀我们，我们也能杀他们。”大鲸鱼这样说道。


    “嗯，物竞天择，是这样的。”苏夏说道。


    “但我还是没他们杀得多。”


    “已经够多了，至少给他们带去了足够的恐惧……”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头大鲸鱼都是海上捕鲸人的噩梦，是恐惧的代言词。


    在那个时代，人们无法理解，一头鲸鱼为什么能长得这么巨大，因此也有许多人将他看做是海神的使者，是海神派来惩罚捕鲸人的。


    也有人说，他是海洋上无数鲸鱼死后灵魂的聚合体，是他们的怨念所化，他降临世间就是为了摧毁所有捕鲸船，杀死所有捕鲸人。


    这也是他那个“复仇之鲸”名字的由来。


    因此，那个年代，许多人在出海前，都会向神灵祈祷，祈求平安。


    当然，祈祷是毫无意义的。


    一切都是运气。


    运气好的能活着回去，运气不好就死在海上。


    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捕捉大鲸鱼，毕竟谁能抓捕这头深海巨兽，谁就能将名字永远留在历史书里，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且损失重大，最多的一次折损了二十多艘大船。


    “在这几百年的历史中，关于你的记录有一百多起。”苏夏说道。


    “这么说，我在人类那边还是挺有名的，现在还有人知道我吗？”


    “现在少了。”


    苏夏略一沉吟，翻开资料，说道：“最后一次关于你的目击记载，是在三十多年前，现在的人们大多已经不相信你的存在，认为你是那些海上水手们编造出来的怪物。”


    “什么意思？”大鲸鱼不解，“为什么要编造怪物？”


    “因为这样可以显示水手们的英勇。”


    “还能这样？”


    “是的。”


    苏夏点头，说道：“有些船员会向人们吹嘘海上的经历，比如与海怪搏斗、听到人鱼歌声、进入神秘海域等等，这些经历超过90%都是虚假的，真假难辨，关于你的故事就混杂在其中，因此有许多人不相信。”


    “这样啊，那些人觉得我是被吹出来的？”


    “嗯。”


    “看来是我这些年出现得太少了。”大鲸鱼说道：“你们人类现在的火器太厉害，比以前的大炮厉害得多，所以我很少现身。”


    他最后一次现身，确实是在三十多年前，在西大陆的一片海域里，掀翻了几艘现代化捕鲸船。


    但他也被那附近的一艘小型护卫舰发射的鱼雷击中了，受伤不轻。


    虽然他皮糙肉厚，但也没法顶着现代火力兴风作浪，影视剧里那些核弹都炸不死的怪兽终究是虚假的。


    现代火力的发展，终结了许多神秘怪兽的传说。


    “灵能降临的那天，天空中爆发了一声巨响，有很多块携带灵能的陨石在海面上炸开了，那之后，我渐渐获得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能力。”大鲸鱼带着几分回忆，说起他能力的来源。


    “控制水压吗？”苏夏问道。


    “控制水压只是其中之一，我还可以吐出会爆炸的能量泡泡……”


    大鲸鱼有些遗憾，这些能量可以让他自保，却依旧无法令他拥有反击的能力。


    这几年，他就在中大陆北部海域这片区域里活动，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每天的生活都差不多，直到今天，碰上了苏夏。


    “我跟那头触手怪认识很久了。”大鲸鱼说，“他是个蛮不讲理的怪物，只要有较大的生物进入他的领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会被他拖进深渊里，所以……当我在你的潜艇上感受到他的气息时，我相当惊讶，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谈不上说服，先威胁了一下，然后再谈了些条件。”苏夏简单说了说当时的过程。


    “原来是这样，那家伙现在肯定很郁闷。”


    大鲸鱼传递出高兴的情绪波动：“我以前跟他打过好几次，他每次都不跟我正面碰撞，仗着触手多、速度快跟我游斗，消耗我的体力……”


    “他的本体是一头乌贼吗？”


    苏夏比较好奇这个问题。


    闻言，大鲸鱼想了一会，似乎不太确定：“应该是吧，一头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巨型乌贼，比我还古老。”


    “比你都活得久？”苏夏惊讶。


    “是的，你查一查你们人类的资料，肯定能查到相关事件。”


    大鲸鱼表示：“在我出生之前的很多年，那头触手怪就在海上兴风作浪了，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触手缠住海上的船只，将那些船拖到海里去。”


    “他也跟人类有仇？”


    “这……我就不知道了。”


    海怪之间，偶尔会打几架，偶尔也会相互交换信息，总的来说，不算朋友也不算敌人。


    他们的交流并不深，很少探寻彼此过往的生活经历。


    “不过，我听那条烦人的电鳗说过，触手怪以前似乎追随过一个人类，准确来说，是一个海盗，后来那海盗被抓住，最后被吊死了。”大鲸鱼说起了一个海怪之间流传的小道消息。


    据他所说，那头触手怪，以前为了一个海盗在海上兴风作浪，劫掠过许多人类船只，一度让那个海盗成为了海上的帝皇。


    那个海盗，靠着触手怪，拥有了数不尽的财富，并将财富打造成了一座黄金岛，吸引了无数海上盗贼的加入，最后甚至拥有了一个庞大的海上舰队。


    “后来，那海盗就膨胀了，想跟当时的鸢尾花帝国谈条件，态度高傲，甚至想迎娶公主，引得当时的鸢尾花国王震怒。


    “再后来，鸢尾花帝国的国王挥动权力之剑，派出当时堪称无敌的海上舰队，在一场持续了大半年的大战之后，彻底剿灭了黄金岛的海盗势力，那海盗自然也被抓住处死了。


    “但，据传，他生前积累的财富，不只是那个黄金岛，还有另一处神秘的区域，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触手怪还记得那个区域的位置……”


    大鲸鱼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将一场堪称史诗的海上战争呈现在了苏夏眼前。


    当然，这场战争，也只是传闻罢了。


    在正史中，苏夏没有找到这段资料，关于大海怪的记载也大多被打上“传说”两个字。


    大海神秘无比，波澜壮阔，埋葬了太多传奇故事、人物与宝藏，后世的学者即使有意探寻，也很难将海中发生过的所有事整理出来。


    一人一鲸就这样慢慢聊着，从天明聊到了天黑。


    苏夏给大鲸鱼说陆地上的故事，大鲸鱼就给苏夏说海中的故事。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在这一天的傍晚，苏夏终于抵达了极北之海的外围。


    “终于到了！”


    大鲸鱼发出一声长长的尖鸣，若不是为了隐匿行踪，他甚至想跃出水面欢呼一声。


    在他的记忆中，极北之地有大量美味的食物，一种红色的小虾子。


    “走，请你吃虾！”大鲸鱼说道。


    “不了，我得尽早找个地点上岸。”苏夏答道。


    “这么快？”大鲸鱼愣了一下，“赶时间吗？”


    “嗯。”


    “真是遗憾，我本想带你好好逛逛极北之海，有很多神秘区域，是你们人类一直想探索清楚的。”


    “神秘区域？是什么？”


    “再往前两百多千米，你就能看到一个神秘区域。”大鲸鱼答道：“是一座城市。”


    “城市？”苏夏惊讶。


    “是的，也就是你们人类传说中的海底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