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陆铭起了床,拉开窗帘,让温暖的阳光照射到房间之中,顺便让远方连绵的群山和如茵的绿草也映入到了视线之中。
平心而论,这处命运组织的庄园,风景确实不错。
洗漱之后,他来到了食堂之中。而何薇比他更早,此刻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何薇的神色一直有些复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反观陆铭却没什么异样。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等陆铭差不多要吃完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何薇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好。那一会就开始吧。”
何薇又定定的看着陆铭,良久,才道:“或者……你不要去了,换别人去行不行?找个原命运组织的人去和它谈判。”
陆铭轻轻摇头:“无法确保忠诚度的人,不能承担这个任务。”
何薇心中也知道那样是不行的。且不说忠诚度不忠诚度的问题,这件事情之中,己方所掌握的资料终究太少,与命运之神的谈判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进行,谁心中也没底。
这就意味着,过程之中必然涉及到大量的快速思考与临机决断,将这种事情托付给外人,完全就是胡闹,不具备一点可行性。
但她还是抱着一丁点希望向陆铭提出了这个建议,然后毫不意外的被陆铭所拒绝。
沉默片刻,何薇认真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保你一条命。你哪怕是变成了第三任教主那样,我也保证你能好好的活着,并且,你永远是我的,我的……队友。”
陆铭却笑着摇了摇头:“不,如果我真的变成那样,就让我淹死好了。我不想那样活着,那样活着没什么意思。”
何薇神色复杂,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在前期的商讨和预桉之中,行动二队确定了面对不同情况之下的应对策略。
首先第一点是判断命运之神是否是可沟通的。
如果一旦举行教主继任仪式,预备继任教主的人便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被命运之神“感染”,从而失去自我,一心只想到“天堂”去,那便可以判断,命运之神是完全无法沟通的。
这种情况之下,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放弃与它沟通,直接放水淹掉了事。至于水淹究竟有没有用处,那也得先做了再说。
但如果预备继任教主的人暂时没有被“感染”,这便意味着命运之神是可以沟通的。既然可以沟通,那便有协商达成一致的可能性。接下来便无非是讨价还价,你拿你的筹码,我拿我的筹码,在双方都没有彻底拿捏对方,双方都不想鱼死网破的前提之下,大家共同讨论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来。
具体如何协商,如何谈判,那就要看陆铭的临场发挥了。
在这个过程之中,己方最重要的依仗便是那条引水管道。这几乎可以算是己方唯一的筹码。
何薇的职责,便是确保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这条引水通道都必须保持畅通,都必须确保随时可以依据本方意愿,放水淹没圣所。这,才是陆铭去一线进行谈判的最大支撑。
简短交谈之后,两人起身向外走去。在这过程之中,陆铭的手机叮铃铃响了起来。
摸出手机看了看,陆铭道:“卿良打来的。”
何薇摇头:“不用接了。他之前给我打过,说是要到现场来盯着。我拒绝了。”
陆铭可以理解吕卿良的心情。
行动二队身为一个整体,眼看着队友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搏命,自己却安安稳稳的守在大后方,也不怪吕卿良坐不住。
但,还是那句话,他是内勤,不是外勤。
陆铭沉吟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卿良,你就老老实实的在总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顺便再帮我查查风景好点的自驾路线。等这边事情完了,我打算带着我家人自驾游去呢。好了就这样,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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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吕卿良回话,陆铭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人沉默着继续向外走。
前方草地之上停着一架直升机。看到陆铭与何薇两人出来,立刻便有一名军装男子从直升机上跳下,来到了两人面前。
“报告,特种作战小组及工程抢修小组已经准备完毕。”
“等我命令,半小时后出发。”
“是。”
半个小时之后,换了一身戎装,携带上各种装备,显得英姿勃发的何薇再次出现。她跳到了直升机里面,对着陆铭挥了挥手,之后直升机起飞,盘旋着从天空中消失了。
陆铭知道,何薇所在的这架直升机,将会不间断的在总长约三公里的引水管道上方巡查。在下方,则是每隔五十米一人的特种作战小组成员们。
他们每一个人都荷枪实弹,随时准备应对任何试图破坏引水管道的外部力量。
在他们的保护之下,总计五十个,每一个由五人组成的工程抢修小组同样分布在引水管道旁边,随时准备使用各种工具对管道进行修复。
何薇在水库那里同样布置了相关的抢修和安保力量,一旦水库闸门出现故障,同样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排除。
仅仅一条引水管道而已,己方的准备可以说是做到了万无一失。
目送何薇离开,陆铭来到了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之前。
与为首之人握了握手,陆铭道:“李博士,辛苦了。”
“应该的。”
以李博士为首的这一群人,是医疗小组与心理评估小组。医疗小组做什么不用多说,心理评估小组则负责在需要的时候,评估陆铭的心理状态,以此来确认,陆铭是否受到了命运之神的“感染”。
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心理评估小组与那名“飘然出尘”,对凡俗世间的一切都不再在乎的第三任教主进行了大量的接触,询问了他许多问题,并结合当时他的身体体征等,建立了被命运之神“感染”之后的人的心理模型。
基于此,他们便可以在需要的时候,通过一些诸如问问题、测量心跳血压、分辨微表情之类的手段,精准的分辨陆铭是否也被感染。
这是评判命运之神是否可以沟通的唯一指标。
陆铭与医疗组和心理评估小组的人,在荷枪实弹的警卫的保护之下,向着位于那座矮山山腰的圣所行去。
在这一刻,陆铭心中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说是恐惧,却又不像。说是紧张,也不太是。
这种感觉很复杂。它糅合了恐惧、焦虑、紧张、亢奋等诸多情绪,百味杂陈,无法形容。
陆铭知道,自己每前进一步,便距离结局近了一步。而那结局究竟是好是坏,没人知道。
他只知道,通过众多专家们分析研究,第三任教主那所谓的“飘然出尘”的状态,其对于人体的作用机制类似于毒瘾。
人之所以无法戒除毒瘾,是因为一旦体验过那玩意儿给人体带来的感觉,体验过那种快感,便再也无法忘怀。
所谓体瘾好断,心瘾难除。
一旦体验过了,余生的所有意义,便只剩下了继续追求这种感觉。与之相比,人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功成名就,洞房花烛,便都没有了意义。
所以,人就完全不在乎别的事情了。
而,陆铭所推测之中的“天堂”,具备比毒瘾更强的吸引力。人一旦知晓了“天堂”是什么样子,余生的所有意义便只剩下了对于天堂的追求。
相比起天堂,生命只是小事。自杀?一句话而已。杀我妻子父母?随意,只要不妨碍我进天堂就行。
陆铭不想那样活着。他感觉如果自己变成了那样,那么,从实质上来说,自己就已经算是死掉了。还活着的只是躯壳而已。
与其那样,不如去死。
“希望何薇能理解我,希望她在事情真的无法挽回的时候,不要救我,让我去死。”
陆铭默默的想着。
但最终何薇会如何选择,陆铭不知道。
脚下的路似乎变得很长,又似乎变得很短。在这一过程之中,陆铭似乎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来到了圣所的门前。
进入之后,那具仍旧在不断发出嘣嘣声的石棺再次进入了他的眼帘。
相比起自己上一次见它,它的声音明显又增大了一些。
这再一次表明,这件事情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说不定什么都晚了。
昨天晚上已经映照过月光的陆铭,在那名被调来的命运组织圣女面前,脱下了上衣,露出了肌肉虽不明显,但看起来很结实的上身。
圣女神婆拿着一支画笔,小心翼翼的在陆铭上身描绘出了六芒星的图像。
月光映照,六芒星,昏迷,石棺之前,再加上踢踏地面,这是献祭祭品的流程。此刻,将昏迷改成清醒,则是继任成为教主的流程。
一切准备完毕,陆铭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跪在了石棺面前。
圣女神婆还没有开始踢踏地面。
陆铭调整了一下思绪,看了看医疗组负责人。他向着陆铭打了一个ok的手势。陆铭又看向心理评估小组负责人,他也打出了同样的手势。
安保组负责人也示意一切准备完毕。
对讲机之中,也传出了何薇的声音。
“一切正常。随时可以开闸放水。”
一切全都准备好了。
陆铭看向那名圣女,点了点头。
那神婆眼睛里满是不解和疑惑。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看起来很厉害,明明位高权重,一句话便能有许多人为之奔走,能轻而易举覆灭整个命运组织的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傻。
听说前一个继任成为教主的人已经昏迷了,几乎不可能醒来。
这次又来一个。
就算送死,也没这么上赶着送的啊。
虽然不解,虽然疑惑,但她心中清楚,自己不需要了解这些大人物们的动机和理由。自己只是一个希望能立功减轻惩罚的犯罪嫌疑人而已。他们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就是了。
她抬起腿,将脚重重踏在了地面上。
教主继任仪式正式开始。
陆铭一颗心慢慢的提了上来。
在这一刻,他心中似乎有所明悟。
或许这月光映照、身画六芒星、踢踏地面、石棺之前,或者清醒或者昏迷这些在己方看来完全不挨着,完全莫名其妙,不具备任何特殊意义的仪式要素,对于命运之神所处的另一个宇宙来说,可能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就像随机性在己方宇宙不可更改,不受任何因素影响,在命运之神的宇宙却可以随意改变,甚至于被拿去当做食物或者材料一样。
或许,这也是自己所提出的那一套逻辑的左证。
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宇宙啊……
地面不断的被踢踏着。面前的石棺不断发出嘣嘣的响声。在这两种声音的交替之下,陆铭那高度紧绷,高度紧张的思绪,在这一刻似乎感知到了某些奇特的东西。
他凝聚心神,摒除一切杂念,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心中那不断默念着的一句话上。
“我是来和你谈判的。不要感染我。否则洪水会淹没这里。”
“我是来和你谈判的。不要感染我。否则洪水会淹没这里。”
“我是来和你谈判的。不要感染我。否则洪水会淹没这里。”
……
他不断的默念着这句话,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希望在和命运之神的沟通之中,它可以接收到这些信息。
便在这种情况之下,心中那种奇特的感觉忽然间陡然放大。在这一刻,似乎有无穷无量的信息涌入了他的脑海。他心脏骤然紧绷,身体瞬间僵硬,呼吸瞬间停止。
那些信息如同炖锅之中因为感知到了灼热,而不顾一切要扎入豆腐的泥鳅一样,从四面八方,从天空与大地,从一切有形无形的物体之中出现,然后拼命向着他的脑海之中扎来。
庞大的信息瞬间涌入,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之后,他略微清醒了一点,于是便凭空感知到了一副浩大壮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