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若是文明真能成就，那当是地球人类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盛景与功果。”


    “只是里面的困难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


    “纵观人类文明史，在寰宇联邦出现之前，文明的主基调，就是秩序对人的异化，是控制，是剥削，是打压人的天性，控制人的思想，哪怕是皇帝，是权倾天下的权臣，是食肉者，他们看似掌握莫大的权柄，但若是细究，他们也是不自由的，必须维护那一套秩序规则。”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纵使居于最高的君，看似是秩序的制定者，但也不能直接违逆规则本身，有道是，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不是他们不能远谋，世界上不缺聪明人，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号者，不管是好是坏，都找不出几个愚蠢的，只是以秩序控制人者，本身也终究难免被秩序控制。”


    “是以，古往今来，除非是新朝初立，万象初新，不然，无论是中期，还是末年，想要变法的，无论是君王，还是权臣，都没有几个能有好下场，至多是有些君王很聪明，在变法完成之后，就把变法的臣子杀掉，以平息众怒。”


    李霓裳说道，她这般的心关已经勘破的大君，精神世界里，时时刻刻都有一整个文明史在燃烧着，博古通今是最基本的，同时，对于历史，对于时代，对于文明，都有着深刻的理解。


    不学无术的人，不是不能修炼成高手，但这样的人，终究无法抵达最高的境界，哪怕这个境界，是对人而言的。


    “当然，哪怕是新朝初立，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未曾有的制度出来，大多都是在前朝制度的基础上，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一点改进，根子里，还是以体制来镇压个人的自由意志，或是标榜仁义忠孝，但皇帝却最是不仁不义不孝，为了皇帝的位子，可以杀兄弑父，杀妻灭子，或是以荣耀来洗脑，忽悠愚民，舍小我而成大我……”


    李霓裳说的很平澹，但这一番话里，无疑是尽展历史的残酷。


    历史里，杀兄弑父的皇帝不止一个，杀妻灭子的皇帝，也不止一个，至于说杀功臣，那更是家常便饭，道德从来只对普通人讲，而那最尊贵的人，却是百无禁忌。


    至于以荣耀来舍小我而成大我，更是封建体制的拿手好戏，但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同样是捐躯，若是小人物，甚至无法留下姓名，而要是大人物，却是会留名青史……


    同罪不同罚，更是家常便饭。


    天主笑了笑，看着地平线上，烟尘之中带着昏沉的日光，他道：“我很喜欢一句诗，三皇五帝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


    “过往几千年，文明的本质，就是不自由，反天性，反自我，是以人年岁越长，接触的事情越多，就越是麻木，越是不自由，唯一的自由时光，大抵是只有不知事时候的孩童岁月。”


    “不过，文明到底是在螺旋上升的，等到进入现代，虽然一整个世界，在高呼自由口号的时候依然不自由，但不可否认，相比过往，无疑是没有那么压抑了，有了稍微多一些的选择空间，人的自由时间也多了一些，至少在学业完结之前，大部分人是自由的。”


    “而这也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困境。”


    “在寰宇联邦之前，文明是不自由的，而我们现在，却是要缔造出自由的文明来，的确，并不是不存在这样的文明，要是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徐徐图之，一点一点的扭转整个世界的想法，让道理深入人心，以光正的道，来作为世界的方向，所有人都光明，正义，勇敢，向善，爱己而后爱人，如此万众一心，到时候，联邦的技术力，哪怕再强大千倍万倍，都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有道是，道没了，所以讲德，德没了，所以讲法，法是底线，道是根本，许多东西，其实古人早已经想到，只是受限于曾经的环境，无法实现。”


    “古代，是技术力生产力不够，所以许多东西无法实现，而我们现在，却是技术力太强了，如今光正的思潮还未形成，但爆炸的技术，以及世界的融合，却不知道会缔造出多少强者来。”


    “我们现在固然很强，但也只是先行一步，后续定然会出现超越我们的存在，现在的强于过去的，才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而那些强者的想法，却未必是要人人如龙，我们如今这自由的文明，有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强者未必会来维持我们这一套秩序。”


    天主说道。


    的确，就修行而言，推动文明发展，无疑是正确选项，特别是心灵修持上，文明繁荣了，心灵从中汲取力量，自然也会更强大。


    但并非是所有人，都会去选择那最优选项的。


    就寰宇联邦出现之前，彼时的国家时代，世界上活跃的那些强者，就是各有各的想法，虽然都是为了修行，但每个强者，对于修行，都有自己的理解，其中也不乏野心家。


    只是在种种因素下，最后才折中，选择了这么一条，联手推动文明发展，以推动修行的道路，里面也有几分机缘巧合。


    而后面的人，一方面，是后人不知前人创业艰难，另一方面，用自己的将已有的否定，以此来凸显自己的非凡，也是一种本能。


    要是后人知道自己才能不行也就罢了，不改父道，当个米虫，也不算太坏，就怕有能力，但又差了一点点，各种折腾，反倒是加速了家道中落。


    古代多少后代皇帝如此，至于现在，也有不怕富二代醉死梦生，就怕富二代天天想着创业的说法……


    毕竟就醉死梦生，能挥霍多少钱？！


    “不自由的文明，之所以会让强者维护，是因为那样的秩序，对强者有利，哪怕那样的秩序，对他们也有限制，但却是利大于弊，所有人，包括皇帝，受到秩序限制的同时，也都在维护秩序。”


    “而自由的文明，都有钱就是都没钱，这种情况下，维护秩序，看不到利益，因为无论是否维护都是一样的，这种情况下，弱小也就罢了，若是非常强大，难免生出别样的想法来。”


    李霓裳说道这里，也是微微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