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麻绳已把那女人勒得遍体鳞伤,臂膀腿部都是血痕,她抖得比初生的鹌鹑还要更加厉害,或许是濒死的肾上腺素涌上了头脑,使她不再哭得那么厉害,生怕会激怒前面正在玩着某种危险游戏的狂徒。
“杀了她,西弗,为科恩讨回一个公道。”
“这很简单,瞄准她的脑袋,然后扣动扳机。”
“哪怕你打歪了也没有关系,弹匣容量足足有十五发。”
“总有一发会打中她的。”
狄狛将西弗的手举起来,瞄准了那个女人。
而那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则对这一幕没有丝毫感觉,似乎是精神有什么问题,有样学样用稚嫩的手比划手枪。
“空腔效应,我的朋友。”
“创伤弹道学,只要子弹射入躯体,运动介质突然发生变化弹头失稳,但存速仍然很高,创道附近的脏器受到压力,高速向其周边运动,这样创道就要比子弹口径大数倍甚至十数倍。”
“人与人的互相厮杀,早已经在几千年的磨砺中炉火纯青了不是么。”
察觉到西弗的手在剧烈摇晃,狄狛一声暴吼。
“动手!西弗!”
话音刚落。
西弗便放下了枪,知道再装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事到如今也不用玩这些把戏了,我知道我暴露了,杀了我吧。”
他无所谓的说着。
被绑住的女人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去,面部表情有些虚脱。
狄狛也冷静下来,看着那女人眼中又燃起了几分希望,他拿过枪。
砰砰砰……
连开三枪。
但都是故意打歪,没有一发命中,但那骇人的枪响,已经让女人恐惧到失禁。
西弗毫无反应,虽然在sct的卧底行动中,自己的手已经脏了,但那是任务需要,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杀这些普通人了。
“尽管你一直都阳奉阴违,但那些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是绝无虚假的。”
“那个整容医院的安保人员,对,就是那个人,当时我们一起去偷脂肪,我本可以杀了他,但我没有那样做。”
“因为我和对策局不一样,我不会滥杀无辜。”
“该死!他们把人集中到一起来宰杀。”
“我手下那些人……他们脑子有问题,他们的恨意太深了,所以他们有时会杀几个,但那是很正常的,我从不主张这种行为。”
“我是文明人,我不主张暴力。”
狄狛话还没说完。
西弗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你认为简单几句话就能改变我的想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在我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西弗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死。
“三天后,我会向对策局发起总攻。”
“占据市政府大楼,并劫持所有电台,宣布南加州独立。”
“这个计划……听起来蠢透了,没有任何战术可言。”
“所以我需要一点小小的变动,虽然教皇可以吸引绝大多数火力,但对策局的优势太大了,他们的军队,火箭炮,坦克,成千上万的钢铁洪流,没人抵挡得住,所谓的总攻,实际上不怎么占优势,那些轰炸机,导弹,高科技,太厉害了,即使是巷战也有着很大差距,虽然总部的支援会慢慢从海上登陆,但是前期就被打垮了的话,也谈不上什么支援了。”
“所以,也是在三天后,一辆列车会开往赌城,我会让所有作战目录的人员在列车里等候,然后我作为诱饵,假装溃逃,让他们在城中布置的现代火力失效,吸引格蕾本人,还有她的那些跟班过来。”
“届时我要你帮我,确定他们会来,将对策局的主要力量全歼。”
“剩下的那些杂鱼……根本不值一提。”
狄狛支了支手,招呼那小孩过来,那孩子对他母亲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一样,乖乖的跑了过来,狄狛揉着他的头,看得西弗毛骨悚然。
“你在说什么梦话,我永远不可能那样做的。”
西弗不明白,狄狛是哪里来的自信,就好像笃定了自己会这么做一样。
啪啪啪……
狄狛轻飘飘的鼓了鼓掌。
“你的心智太强了,已经被彻底异化,成了官僚的鹰犬。”
“即使是和这么多恶徒待在一起,也没有丝毫转变,这种觉悟,你是个真男人。”
“我很喜欢一句东方的谚语,是这样说的。”
他开始秀起他那生涩的东方语言。
“自古忠孝两难全。”
“指的是,背负的家庭责任和对国家的忠义,两者之间很难同时达到。”
“由于你的行动保密度极高,是和格蕾本人直接对话,不需要走任何程序,所以一直不知道你的任何信息,哪怕是一个字都没有,但对策局……为了集中力量方便保护软肋。”
“他们把很多探员的家属集中在一起,在另外一个洲,再派以重兵把守。”
“但是很不幸,我刚好认识一个人,地下世界的人称他为冥王,虽然只是普通人……但是他太强了,似乎是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杀千百人犹入无人之境,还有那些缜密的逻辑和高超到绝巅的侦查手段,简直就是一台移动的杀戮机器。”
狄狛打开手机。
拨通了一串号码。
西弗的背上慢慢的渗出了冷汗。
冥王的电话被打通。
“你问一问,那些被你控制的探员家卷,其中有没有人的老公,或者说父亲儿子,是叫西弗的?”
“如果没人应答的话,你就每十秒杀一个人。”
狄狛的嗓音,令西弗彷佛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凛冬。
随之狄狛把电话扬声器放在了西弗的耳边。
西弗十指抽搐着,每过一秒都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呼吸都滞涩住,汹涌的煎熬在搅动着他的灵魂。
十秒后。
砰!
枪响和惨叫,以及血花迸溅。
十秒后!
砰!
终于……
又过了几秒,一阵嘈杂声传来,之后。
那是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
“papa。”
似是一个三四岁的幼童,发音都有些不标准。
“你到底想要怎样?”
西弗陷入狂怒,抓住狄狛的衣领把他给拎了起来,勒得他气管都被堵住,面部开始涨红,额头暴起青筋。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达对这个疯人的憎恨,这种丧心病狂毫无底线的畜牲,就算杀上他一千遍都不够。
“我在救你,西弗。”
“你就想这样死去么?当你求死的时候,是在杀死你妻子的丈夫,也是在杀死你孩子的父亲。”
“你知道的,最大的麻烦并不是sct,而是潜渊症,这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抵抗的,只是在拖延时间。”
“就犹如病入膏肓的癌症患者,尽管已经失去所有可能性,但总有人给予他不切实际的希望,使得他在化疗和痛苦中反复煎熬,最后才死去。”
“只是放手吧。”
狄狛这样说道,将枪交给了他。
西弗扣下扳机。
砰!
砰!
砰砰砰……
手枪剩下的十二发子弹,弹无虚发的全部打在了那个被绑起来的女人身上。
空腔效应。
直接将她撕扯得稀烂。
其中几滴血溅在了那小孩的脸上。
西弗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小孩,科恩的孩子,他竟然……
竟然用手比划着手枪的姿势,向着那女人的尸体射击着,同时嘴中发出孩童的拟声词。
“乓乓乓……”
那种幼童完全残酷懵懂的嬉笑,使得西弗一步步迈向地狱。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面目扭曲着,自己是否有权力,让家人一同为了公义而陪葬。
西弗无比想那样做,绝不能辜负格蕾,辜负那样坚定不移的人。
“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愿科恩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不过这还不够……”
“唯有把他逼到绝路的所有人杀光,将这狂暴的复仇盛宴进行到最后一步。”
“他才能够彻底瞑目。”
他阴毒的绿眸,远远要比蛇蝎冷血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