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师说的确是没错。”


    旁边，当宋公文听到此话后，神色中满是欣喜，继续道：“江南士族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已经收到了重创，很难再组织出更为强大的势力。”


    “若这时候推行官绅一体纳粮，绝对是最合适的，因为士族没有了反击能力。”


    “只要我们强硬一些，即便遇上了阻扰，可也绝对不会太大。”


    士族在自身利益被危害的时候。


    就会选择结盟，然后抗衡朝廷的力量，这是无疑的。


    可现在，大魏最强的江南士族，由于白衣门之事，不仅被查抄了家产，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加上自己捏住了这些人的把柄，对付起来，也会更加的简单。


    而一但江南士族妥协。


    那其他地方的士族势力想要反抗，但力量也不会太强。


    以他如今的权势，完全可以不惧。


    不过很快。


    宋公文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当即道：“现在士族确实很好解决，可那些朝廷官员...”


    “官绅一体纳粮，针对的不仅是士族，还有就是我们的那些同僚，若此举一出，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反对，这与之前的变法不同，摊丁入亩，归根结底，只是让士族不好过而已。”


    “可学生的这项举措，是切实动摇了朝中那些大臣啊，一旦提出，怕是...”


    他的意思非常简单。


    就是摊丁入亩，是动了士族的蛋糕。


    士族虽然和朝廷的一些官员们深度绑定，可说到底，也没有威胁到那些官员。


    但官绅一天两，那就完全不同了，相当于就在那些朝廷命官的碗中抢食。


    尤其是一些本身没什么太大的官职，俸禄又少的那群人。


    考取功名当官，为的就是不用给朝廷交税。


    但现在。


    连这个特权都没了，这些人肯定会闹起来。


    别看这群人官职不大，权力也不大，似乎翻不起什么风浪，但问题就在于，这种人在大魏非常多，遍布各地各府。


    换句话来说，若是整个国家最底层的那些官吏们，都进行反对的话。


    那所造成的后果，无疑是非常严重的，会影响到整个朝廷。


    因此宋公文对于施行官绅一体纳粮之事。


    心里有些拿不定注意。


    这不是害怕。


    而是担心，这遭到所有人反对。


    如果说，之前他因为摊丁入亩的成功施行，豪情万丈，想要将所有能改变国家的措施，全部推行下去。


    那如今，在身居高位，看到了朝廷更多的弊端后，便有了更多的担忧。宋公文自然不是害怕，此事在遭到所有人反对后，以至于自己的官位受到影响。


    而是认为，若这项举措真的施行，阻力会非常大，影响到整个大魏官场的运转。


    一但发生这种情况，那自己就难辞其咎了啊。


    尤其是现在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局面。


    也害怕会受到影响。


    不由得，在此事上，显得有些优柔寡断。


    尤其是在心中，更是开始有些理解自己这位老师。


    明知道有些举措对国家和朝廷大有好处，可却因现实原因，没办法推行下去。


    而张正明在听到这句话，结合看到对方的反应后，也明白了对方在担心什么。


    暮然间，他突然笑了，然后道：“公文，你有此想法，说明现在的你，已经有了大局观，知道现如今一个朝廷运转的规律，这样很好，但也不那么好。”


    “因为了解很多，心中便产生了顾忌，以至于瞻前顾后，这对于你心中要改革朝廷的想法有些不利。”


    “想要改革，要做的，就是一往无前，因为你知道这样做的好处，无论对于陛下，还是国家。”


    “当初，我就是因为有了估计，所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大刀阔斧。”


    “只想着在某方面补足一下，但这样做，终究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说到这里，张正明也不由叹息一声，道：“我那时候的想法，其实与你也差不多，而根本原因就在于，我知道我承受不了改革失败的后果，这个后果，自然不是怕死。”


    “而是害怕，在我离开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样，才是最为致命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句话，让宋公文一愣，然后便点了点头。


    他自然能理解老师再说什么。


    死，或许算不上什么。


    可如果死了，生前所做的一切，全部都被后人扭曲，尤其是改革这方面，就等于失败了，这才是最痛苦的。


    若换做自己，怕也是要感到悲凉。


    而张正明却在此时忽然一笑，继而道：“但现在不怕了，因为我知道，即便有些事我没办法知道，但也有人会继承我的遗志，将那些事情继续做下去。”


    “所以，官绅一体纳粮的举措，一定要施行下去，当然，以你的名义提出来之后，你就不用管了。”


    “这件事情的影响很大，也非常危险，要背负许多的骂名，因此就由我来做吧。”


    “我这把老骨头，如今已经老了，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如果能在死之前，多做一些，那也无憾了。”


    张正明非常清楚。


    官绅一体纳粮，对于国家来说，绝对是好事。


    不仅税收会上涨，更为重要的是，还能让吏治更清明一些。


    当然，他也知道做这种事情会非常难，阻力会很大，比之摊丁入亩更难。


    如果只是单纯依靠宋公文，不可能办成。


    而张正明也没有想过。


    让对方全权负责这一件事情，必须要自己出手才行。


    对面，当宋公文听到这一席话后，神情一变。


    他早就知道，老师是一个不在乎身后名的人，不然也不会以自己的威望，为陛下铺路。可这件事情，让老师来做的话，那岂不是会成为整个朝堂官员的共同敌人。


    即便以老师这样的人物，怕也是难以承受啊。


    当下，宋公文顿了顿，道：“老师，这样恐怕不太好吧，对于您来说，要承受的太多了。”


    虽然对方是天下有名的儒学大家，深受读书人敬仰。可问题是，一但大多数人的利益被侵犯的话，那名声肯定会一落千丈。


    这可是老师多年来，才获得的啊。


    “我意已决，就这样办。”


    可此时，张正明却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才行，为了陛下，我甘愿做这个踏脚石，此事你早就知晓了。”


    宋公文清楚，老师决定的事情，无法改变。


    即便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最终也只能点点头。


    “好了。”


    张正明开口：“有关于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你好好计划一下，具体该怎么做，都由你来决定，我在暗中施行，尤其是这件事情，你也可以先弄一个试点，就拿江南一带开刀吧。”


    “守元如今是江南士族的领袖，能量极大，有他在，会顺利很多。”


    这项举措，张正明自然也能筹谋。


    但他更想的。


    是让周围学生来把握。


    毕竟在其心中，对方是未来的首辅人选。


    在这方面多历练历练，也算是好事，将来等自己退下来了，也能够真正安心。


    “是，老师。”闻言，宋公文开口，明白老师的意思是什么，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而张正明也没在这方面过多思索，因为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不由笑道：“鸿志已经去高阳有一段时间了，据说做的好不错。”


    “高阳因为被灭国，以至于高阳都护府内有许多的反抗势力，但都被鸿志给灭掉了。”


    “想来，他在高阳也快站住脚了吧？”


    说到儿子。


    宋公文立马就来了精神。


    此前，他以为自己这儿子只是个不思进取的纨绔。


    却从未想过，对方在军事上，居然有如此出色的才能，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被派往高阳后，虽然对于治理地方不算了解，但旁边也跟随了一批文官，如今看来，确实不会有任何问题。


    如今，在听到老师的夸赞后，宋公文脸上也浮现出笑意，道：“鸿志年轻，承蒙老师看重。”


    “高阳的事情，学生之前也交代了一下鸿志，让他多多注意，既然无法治理地方，就干脆交给手下的人去办，专心发挥自己的长处，比如为朝廷练兵什么的，想来日后肯定会有大用处。”


    当下，他将和儿子之前的谈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


    自然就是，希望宋鸿志能够训练出一支真正的大军，然后配合北境的驻军，对付草原部族，彻底解决大魏北方的大患。


    张正明在了解这些后，顿时开怀大笑。


    无论是南境，还是沿海，亦或者是天度国，其实他都不是很在意。


    但北境之外的草原部族，确实心中一直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当初先帝都在这方面吃过亏。


    若不是大魏，拥有一个神武侯，面对草原部族，怕是要陷入被动了。


    本来张正明还在想，若是有一天，神武侯年老，无法出征了，那这个问题，又能交给谁呢？赵继光确实很不错，但似乎总差了那么一些。


    可现在，出了一个宋鸿志，却是让他完全心安了起来。


    能一战灭国，将来对付草原部族。


    也绝对不在话下。


    冠军侯。


    绝对是一个天生的战神！


    “好，很好。”张正明脸上满是笑意，当即再一次感慨道：“将来的大魏，文官武将，都算是后继有人了。”


    宋公文则是微微拱手，却并未多说什么。


    而接下来的时间。


    二人则是谈论朝廷中的其他的事情，各方面都有涉及，心中也有着同一个目标，就是想尽办法，让大魏王朝，步入鼎盛时期！


    ...


    在京师发生各种事情的时候。


    距离千里之外，辽东以东的高阳地区。


    现在，成为了高阳都护府，已经归入了大魏之中。


    此时此刻，在都护府衙门当中。


    一身银色铠甲的宋鸿志，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的文书，只感觉头大无比。


    虽然有关于治理地方的事情，都交给了手下的人，但有些东西，他都必须是要管一管，看一看才行的。


    可小国舅对此，确实不擅长，毕竟看书都看不禁区，何况是这些文书呢？


    无奈之下，只好再一次召集手下的文官来处理。


    自己则是转头逃去了军营。


    没办法。


    与其老老实实坐在都护府衙门，宋鸿志觉得，还不如打一场丈来的更加轻松。


    而此刻高阳军营，除了之前辽镇将士外，还有许多，本就是高阳人。


    其中也有一部分，是高阳国灭后的反抗势力。


    但全部被他给镇压了。


    还收编了一部分。


    虽然来的时间尚短，但如今在宋鸿志手下，已经有了七八万可用之人，且还有一部分，正在训练的途中。


    按照他的估计，不出半年，自己就可以训练出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至于训练的钱银，其实宋鸿志都被怎么理会。


    因为高阳都护府之前是一个国家。


    加上刚刚设立。


    暂时不用向朝廷上缴税收，所以他手中的银子，是绝对充足的。


    不过粮草这方面嘛，倒是少了许多。没办法，当初宋鸿志打灭国之战的时候，直接将原高阳太子备的粮草烧的一干二净。


    现在不剩下多少，但没关系，他已经上书朝廷，多拨一些粮食。


    所以此刻，在高阳当中，无论人、钱、还是粮草。


    其实都非常充足，可谓兵强马壮。


    可宋鸿志还是有些开心不起来。


    因为即便如此，却又不能打仗，都快给憋坏了。


    所以就在前一段时间，他下了一个命令，派出手下的一支大军，直奔草原部落。


    当然不是为了大战，而是收集有关草原部族的消息。


    北境的仗，也打了有一段时间。


    在其看来，是该到解决的时候了。


    可神武侯呢，还是和之前一样步步为营，没有擅自出击。


    因此，宋鸿志觉得，在这方面，自己必须要出一点力才行，这样不仅可以结束无聊的日子，说不定还能给皇帝姐夫，再来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至于草原部族集结的二十万大军，那又如何。


    在他眼里，击溃这些人。


    不会比灭掉高阳国难多少，因为在其心中，已经有了一系列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