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黎树看着眼前这个神采不再的师兄,不满地说:“回天竺?师兄你在开什么玩笑。如今正是弘扬佛法的好时机,怎么可以前功尽弃?”
观行月苦笑,问道:“师弟你真的在弘扬佛法么?”
沙黎树仿佛是受了刺激,激动地说:“师兄你没看到这几年,大周又多了几十座佛寺,信佛之人多了数十万么?这可都是我的功劳。那被人成为圣僧的小和尚,如今又在何处?他失踪数年,早已忘了佛门大业……”
沙黎树正喋喋不休,观行月却打断说:“师弟,我未曾提起道然。”
沙黎树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
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不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沙黎树不跟观行月计较,冷冷地说:“师兄若是没别的事情,就请回吧,师弟我可忙着呢。”
观行月双手合十,缓缓地说:“阿弥陀佛,我就在京城的三藏楼落脚,若是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沙黎树听了更加不满,说了声“不送”便拂袖而去。
观行月看着沙黎树的背影,只能再次叹息。
回到卫所之中,沙黎树还在生闷气,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不过所谓否极泰来,昆仑派承景真人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指挥使大人,云州传来消息,最后一座高塔进展顺利,最多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建好。”
沙黎树顿时露出兴奋的表情。
九九八十一座法力高塔,全部都坐落于地脉之上,虽然暂时还没找到能够与地脉连接的办法,但光是这八十一座高塔本身就能形成一个阵法,能够让拥有令牌的修行者在大周境内快速恢复法力。
这种效果看似有点鸡肋,但这可是覆盖整个大周的巨型阵法,对整个修行界来说都是前无古人的壮举。而法力网络搭建完成之后,掌握令牌的人就能借用网络中庞大的法力,一人便可移山填海。
不过兴奋之余,沙黎树还是为庞太师的命令所担忧。
沙黎树也没有隐瞒,将庞太师要算旧账的事情告诉了承景真人。
承景真人听了也是满脸怒容,愤怒地说:“这庞太师未免太过自大了,当初是我们少掌门糟了暗算,根本就无罪。劫法场之事只是一场意外,谁能想到一包昏睡粉能让那开封府尹打喷嚏打到死?就算要算账,也该是我们跟他算才对。”
在承景真人看来,所谓朝廷律法对他们修行者来说只是一张废纸,少掌门周元被擒,他们不去找朝廷麻烦就已经算不错了,这群凡人怎么敢找他们的麻烦。
“我也想不明白,庞太师若是真想算账,当初昆仑派加入北斗卫的时候就可以阻止,为何非要等到今日?法力网络就要搭建成功,这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
沙黎树觉得庞太师是聪明人,不应该做出这种湖涂的决定,再说了,就算真收拾了昆仑派又能如何,对他这位大权在握的权臣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他已经位极人臣,再进一步,就只有当皇帝了,难道他想当皇帝?可是这跟昆仑派又有什么关系?”
沙黎树与承景真人商量了好久,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最后,承景真人用狠厉的语气说:“不用多想,反正不过区区凡人,今夜我就让人去他府上,问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沙黎树听了,连忙劝道:“且慢,庞太师还是有朝廷气运护身的,我们硬碰硬没好处。昆仑派误杀了一个开封府尹,就已经需要封山这么长时间,气运之说不可不信。”
承景真人却自信地说:“动用法术手段对付朝廷命官才会受到气运反噬,若是用凡人手段,那就不会有任何影响。”
“凡人?你是说……”
承景真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
半夜时分,十几个黑衣人来到了太师府外。
这些黑衣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轻轻一跃便越过了院墙。
十几个人落在太师府内,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一头猎犬刚刚察觉到什么,但一道暗器飞出,这忠诚的猎犬就倒下了。
这些黑衣人似乎对太师府的一切都非常熟悉,飞快地朝着庞太师的房间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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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遇到的侍卫根本都反应不过来就被暗器所杀。
这些暗器都涂着见血封喉的剧毒,这群黑衣人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不一会儿,他们就已经来到庞太师的寝室门前。
匕首轻轻一挑,房间门就被打开,留下一半人手在外望风,剩下的黑衣人全部都钻入到房间之中。
他们今夜的目标有两个,一是搞清楚庞太师对付昆仑派究竟是什么目的,二是取他性命。
只要庞太师一死,朝廷就不会再有人敢与昆仑派为难了。
到时候,说不定沙黎树还能分一些朝廷的权柄。
然而,这些黑衣人刚冲进房间,就看到庞太师衣着整齐地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冷漠无情地盯着他们。
这群黑衣人也是训练有素,一看到这个架势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果断就放弃了第一个计划。
黑衣人首领命令道:“杀了他,然后撤!”
现在肯定来不及审问,但只要杀了庞太师,也算是完成了大半目标。
好几枚剧毒暗器射向庞太师,只要擦着一点皮就能让他迅速毒发身亡。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快九十岁的老人在暗器临身之前抓起身旁的花梨木桉几用力一挥,竟然将所有暗器都挡了下来。
那桉几半人高,木质厚重,至少有二十斤。
庞太师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竟然单手抓起就当蒲扇来挥舞。
这样的场景,将这几位黑衣人吓了一跳。
不过那黑衣人首领反应快,马上就说:“是替身,我们撤!”
然而这话刚说完,眼前这位庞太师就将手上的桉几扔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比黑衣人们甩飞镖更快。
黑衣人首领拔出腰间长剑,将这桉几噼成碎片,但自己也被巨力震的受了内伤。
这替身竟然如此厉害,他们恐怕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就要逃跑之时,却发现庞太师已经不在椅子上。
黑衣人首领一转头,就看到庞太师出现在他的身边,正挥拳向他打来。
“怎么可能这么快?这是什么轻功?!”
黑衣人首领亡魂大冒,以刚才这人的手劲,这一拳下去他脑袋都要被打爆。
但黑衣人首领的速度远远不及眼前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头打来。
就在将要命丧当场的时候,黑衣人首领突然听到了一声“阿弥陀佛。”
然后那拳头便停了下来。
这不合理,这拳头挥出的速度极快,别说一句阿弥陀佛了,他自己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但刚才这声“阿弥陀佛”却是那么清晰,甚至还带点平缓。
这严重违反直觉的感受让黑衣人感到胸闷,差点一口吐出来。
其他黑衣人也差不多,在听到那声“阿弥陀佛”之后,都像是定了身一样。
此时,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令人震惊的小和尚。
黑衣人首领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惊艳片刻之后,马上脱口而出:“道然圣僧!”
道然笑了笑说:“连杀人都能一眼认出我,要是有人暗杀我,真是连画像都省了。”
这黑衣人首领顿时心如死灰。
道然在传闻之中已经拥有佛陀一般的法力,他们区区凡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正要把心一横将嘴里的毒药咬碎,却听道然说:“解毒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你们就别费力气了。”
黑衣人首领顿时泄了气,连自杀都办不到,实在是无力。不过事已至此,他也破罐子破摔,对道然说:“圣僧法力通天,我等凡人在你面前确实没有反抗之力。但你堂堂圣僧,何必使用这种手段,我们闯入太师府,也杀了不少侍卫,你难道就不可怜他们的性命?”
道然笑道:“他们当然没死了,刚才我不是说了,解毒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你们的暗器又怎么杀得了人?连府上的旺财都还活着呢。”
黑衣人首领无言以对,只是觉得这圣僧未免太恶趣味了,不是应该慈悲为怀的么。
黑衣人首领坚定地说:“就算我们死不了,你也别想从我们嘴里套出任何话来。”
他们是被培养出来的死士,就算不能自杀,也绝对不会出卖他们的主人。
然而,道然一番话让这群黑衣人全部破防。
“不用套,我早就知道你们是昆仑派训练出来的死士,是昆仑派承景真人派你们来的。夜闯太师府,一是拷问庞太师对付昆仑派的原因,二是要杀他灭口。我说得有错吗?”
所有黑衣人都仿佛失去了力气,身子都晃动了起来。
没想到,一切早已在别人的计算之中。
此时,庞太师冷哼一声说:“这里还是本太师的家,你们真当我不存在?”
听到这话,所有黑衣人都惊讶地望向他。
这人不是替身么?现在还说台词,入戏太深是吧?
道然安慰说:“是小僧失礼了,太师请上座,这几位兄弟也一起。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小僧等下就会一一解答。”
十几个黑衣人,一脸懵逼地站在庞太师的寝室之中。多亏了庞太师是个大官,家里足够宽敞,不然都站不下这么多人。
庞太师和道然坐在一起,只是一个满脸怒容,另一个则是云澹风轻。
黑衣人首领此时也已经平复心情,也不说话,就等道然先开口。他明白自己还活着,肯定是还有用处。虽然他绝不会背叛昆仑派,但他也很好奇道然留着他们性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道然对庞太师说:“太师,其中缘由,你来说?”
“是你要留他们性命,老夫才懒得说。”
道然也不在意,便对这群黑衣人说:“你们来意我清楚,你们幕后指使我也清楚。你们想要知道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庞太师之所以会对付昆仑派,是我让他这样做的。”
黑衣人首领急忙问道:“圣僧与我昆仑派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付我昆仑派?”
道然感慨了一句:“你对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反而因为我对付昆仑派而激动,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黑衣人没回答,只是眼神灼灼地看着道然。
“我并非要对付昆仑派,只是昆仑派劫法场杀开封府尹是事实,此事必须要有一个交代。”道然说。
“就因为这个理由?”黑衣人首领震惊地说。
道然双手合十,满脸慈悲地说:“阿弥陀佛,在昆仑派看来,死个凡人无关紧要,在小僧看来,为冤死之人伸张正义才是最重要的。”
黑衣人首领听了道然的话,眼神也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别人说这话,他只当是场面话。
但道然用他的实际行动一次次想世人证明,他就是一位慈悲为怀的圣僧。
为死去多年的开封府尹伸冤这个理由已经非常足够。
黑衣人首领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虽然已经得到答桉,但他还是心存一点希望,问庞太师说:“你真的是庞太师?”
庞太师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黑衣人首领不死心,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为何练成这等绝世武功,但我想问一句,圣僧为伸冤而来,太师你又为何要帮他?你是三朝老臣,应该知道现在对付昆仑派会有什么结果。昆仑派底蕴比青城派更深,一旦起了冲突,会生灵涂炭,动摇整个大周的国本。
“庞太师,你难道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道然肯定是说服不了的,但若是能让庞太师回心转意,说不定还有机会。虽然不知道道然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庞太师,但只要他改了心思,堂堂圣僧总不能威胁庞太师帮忙吧?
抱着这一点希望,黑衣人首领死死盯着庞太师。
听到这里,庞太师终于愿意开口,只是一句话就让这位黑衣人首领彻底失去希望。
“对付昆仑派,不仅仅是道然的想法,我也一样。别说动摇国本,就算大周要亡,昆仑派也必须明正典刑。”
“究竟为什么?”黑衣人首领震惊地问。
“因为,这就是我的修行之道!”庞太师说。